春在案頭已十分
宋人某尼師有詩云:盡日尋春不見春,芒鞋踏破隴頭云。歸來笑拈梅花嗅,春在枝頭已十分。很括靜的禪詩,帶著水云清淡的出塵味道。像清古的陶缽中自由游弋的紅鯉,一篩一尾,都是妙道和天真。
驚蟄一過,身體里的筋脈便不安分起來。待十九番花信風(fēng)吹起,欲望的小獸成了散落枝頭的花苞,一粒粒,盛滿了鼓脹曖昧的情味。別一朵相思上路,東君早已為四月穿起粉白精致的嫁衣。
四月是個慵懶的美人。躲在冬的屋檐下打盹。春分架著葳蕤的戰(zhàn)車,興興轟轟地碾過時令。得得的馬蹄音仿佛從遠古的歲月傳來,穿過熱鬧的街市,飄進靜謐的窗子。小草從沉酣的夢中醒來,打了一個嬌憨的呵欠,風(fēng)奴殷勤的為她披上淡綠的披風(fēng)。她好奇地打量,皺了一下眉眼,遠處的山河一片清寂;她舒服地翻了一個身,河岸的金柳垂下濃密的發(fā)絲;她抖了一下香肩,揉揉發(fā)脹的太陽穴,就在一愣神間,整個世界亮了,四月醒了。就像羅隱的詩句中描述的那樣:暖氣潛催次第春,梅花已謝杏花新。風(fēng)是暖的,草是新的,春天的城闕,哪哪兒都是美人。
嚴格地說,杏花算不得美人。香叢陣里,牡丹雍容,冷菊華貴,嬌羞的玉蘭、矜持的丁香清秀飄逸。如果說紫茉莉尚有小家碧玉的風(fēng)姿,相形見絀的杏花充其量算得上溪頭浣紗的織女。她質(zhì)樸,且多情,只要春天一個唿哨,她就會喜滋滋地挽鬢挎籃,采集大朵大朵的清風(fēng)流云,針腳綿密地繡下春天的云錦。
一生中最盛大的花事在春天。杏花開在那里,你站在那里,迎著風(fēng),不說話,就十分美好。陽光干凈的午后,往春天的深里去,草色鋪滿小徑,清風(fēng)爬上籬頭,幽微的細香似有若無的散裛在空中,每一寸肌膚都是香的,美的。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桃花沒來,杏花可鋪滿了山川的邊邊角角。一打眼,村落的炊煙起了,晚霞扯著黃昏,牛車碾過古道,悠揚的柳笛吹著鄉(xiāng)野和風(fēng)的庸常和自足。于靜好的時光中折一枝杏花于案頭,花光燈影里寫字。寫從前慢,寫柳鶯啼。寫一封涼月滿窗的春信,寄給,遠方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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