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河是豫東一條大河，它是淮河的一條重要支流。沙河從漯河市向東流入周口市境內(nèi)，它的北岸是西華縣，南岸是商水縣。沙河進(jìn)入周口市約十公里處突然調(diào)頭向北轉(zhuǎn)了一個彎，轉(zhuǎn)彎處在河堤的下方形成了一個大洞，這個大洞被叫做老門潭，它是沙河沿線一處有名的險工，位于商水縣張明鄉(xiāng)境內(nèi)。當(dāng)?shù)厝藗髡f老門潭深不可測，里面曾生活過一群河鱉，最大的鱉已經(jīng)成精，它的鱉蓋有一個磨盤那么大，它能夠化成人形，時常到岸上來活動。

據(jù)說有一年的農(nóng)歷四月，在小麥即將成熟的時候，這只老鱉精來到了河堤上欣賞岸邊的風(fēng)景。他看到遠(yuǎn)處走來一群老年婦女，她們一邊走著一邊說笑著，每個人的手里還拿了幾束香。老鱉精連忙變成了一個老頭，在河堤上一棵大柳樹下等著那群婦女。

過了一會兒，那群婦女來到了大柳樹旁，看到樹下站著一位頭戴黑涼帽、身穿黑色綢緞的黑胖老漢。老漢笑著問她們：“幾位大嫂，你們這是去哪兒啊？”一位老太太說：“俺幾個是去東岳廟燒香，燒完香再逛逛廟會。大哥你不是本地人嗎？連東岳廟這幾天有廟會的事兒都不知道！”老漢笑著解釋說：“我長得丑，俺娘怕我嚇著別人，我從小她就沒有讓我出過家門。我雖說是本地人，但本地的事我知道得也不多。我能不能跟你們一塊去逛逛廟會??？”另一位老太太說：“那行啊！俺幾個是小腳，你的腿短，咱們都走不快，你就跟我們一塊吧！”黑胖老漢很是高興，他以前只是時常在岸邊的草叢中聽行人說話，跟他們面對面交談的時候并不多，他就大搖大擺地跟這幾位老太太一起到了東岳廟外面。東岳廟外面有兩臺大戲，看戲的、賣東西的是人山人海。一位老太太對黑胖老漢說：“大哥，俺幾個到廟上去燒香，你就自己去轉(zhuǎn)轉(zhuǎn)吧。廟里有一個老道，看相算得特別準(zhǔn)，你也可以找他看看。不過現(xiàn)在老道看得少了，一般是他的徒弟給人看的?！焙谂掷蠞h謝過幾位老太太，就到戲臺前面去轉(zhuǎn)悠。

一臺戲唱的是《呂洞賓戲牡丹》，另一臺戲唱的是《借東風(fēng)》，黑胖老漢對咿咿呀呀的戲曲根本聽不懂，莊稼人買的掃帚、揚(yáng)叉他也不需要，他就慢慢地走進(jìn)東岳廟里。廟的正殿供奉的是東岳大帝，兩邊供奉的是藥王、財神爺?shù)绕渌髀飞裣?。黑胖老漢沒有到大殿中去，只是在院子里看信眾們燒香。他看到有人通過大殿旁的甬道往后面走，就隨著他們過去看看，原來后面還有一個院子。

黑胖老漢來到后院，只見后院圍了一群人。他近前一看，當(dāng)中有一位中年道士正在給一位老太太看相。中年道士一一指出老太太家人的情況，老太太連連點(diǎn)頭，人群中不時發(fā)出嘖嘖的贊嘆聲。那位老太太付過卦禮站了起來，黑胖老漢就擠到了中年道士的面前。他笑嘻嘻地說：“小牛鼻子，你給我算算我今年多大了，家里有幾口人，看看我最近有沒有啥災(zāi)難，我還能再活多少年。要是算得準(zhǔn)，我給你一錠銀子，要是算得不準(zhǔn)，你得給我一錠銀子！你敢不敢啊？”中年道士看了一眼面前這位丑陋的老漢，指著一個小凳子說：“你坐下吧，把你的左手伸出來，我給你看看?！焙谂掷蠞h伸出了左手，中年道士頭上的汗就流了下來。原來，老漢的手掌上沒有一根手掌紋，而且五指奇短，上面長著長長的黑指甲。黑胖老漢搖頭晃腦地說：“小牛鼻子，你倒是快點(diǎn)給我算啊，要是不敢算你就得給我銀子！”旁邊的人也開始催促中年道士，黑胖老漢更加得意，他指著中年道士的鼻子說：“牛鼻子老道，你才有幾天道行，就敢在這里給人看相。爺爺我出生的時候，你的爺爺還不知道在哪兒呢！趕緊給我看，要不然現(xiàn)在就給我滾出這個廟院！”眾人的喧鬧聲驚動了里屋打坐的清風(fēng)道長。他掐指一算，冷笑了一聲，從屋里出來到了院子里。

他輕輕地叫了一聲“無量天尊”，這句話在黑胖老漢聽來卻像打了一個炸雷。人群頓時寂靜了下來，清風(fēng)道長微笑著說：“小徒學(xué)藝不精，讓各位見笑了！來來來，我給這位有千年道行的先生看看相，如果看得不準(zhǔn)，老道馬上領(lǐng)著幾個徒弟離開此地，永遠(yuǎn)不會再回來?！焙谂掷蠞h心里一驚，連忙說：“你這樣一說，我就更不敢讓你看了，我還是回家去吧！”清風(fēng)道長拉住他的手，“老先生，你坐下吧，讓我好好地給你看看?！焙谂掷蠞h坐在板凳上，感覺老道的目光如兩道閃電一般向他射來，他低下頭乖乖地伸出了左手。(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清風(fēng)道長拿起老漢的左手，嘴里唱著：“我看你是棉花桃子頭，綠豆眼，磨盤身子兩腿短，我斷你子孫有上萬。我看你十指上面沾泥沙，我斷你從小生長河里邊。我看你兩眼發(fā)亮腿發(fā)軟，我斷你老門潭里住了兩千年。我看你后背銀光閃，我斷你是老門潭里的鱉精到我眼前。你脖子不停來回轉(zhuǎn)，我斷你今日一定有禍端。你的陽壽我不知，就看你能不能過今天這個關(guān)！天堂有路你不走，你單單找你道爺來搗亂。你道爺今兒個心情好，我讓你千年的鱉精把形現(xiàn)。”黑胖老漢知道大事不好，笑著說：“你說的話我也聽不懂，不讓你算了，別耽誤我回家吃飯?！闭f著，他轉(zhuǎn)身就想走，但清風(fēng)道長哪里會讓他白白走掉，他一把抓住了這個老頭的胳膊。老頭急了，張嘴就要咬他。清風(fēng)道長冷笑一聲，順手把一根竹簽插進(jìn)了老頭的嘴里，老頭疼得哇哇大叫。旁邊一個老婆婆看不上去了，她生氣地對清風(fēng)道長說：“你這個老道，你咋恁不講理??？人家想走你拉住人家不讓走，還把一根簽子插人家嘴里。這個老頭也是幾十歲的人了，你放他走吧，他的卦錢我給你！”清風(fēng)道長哈哈大笑，對老婆婆說：“善人，你不知道，他不是人，他是老門潭的千年老鱉精！”老婆婆說：“你別瞎說了，就因為他讓你的徒弟丟了手段，你就說他是個老鱉精??！”清風(fēng)道長不再說話，把一只手放在黑胖老漢的頭頂，嘴里念起了咒語。不一會，黑胖老漢倒在地上現(xiàn)出了原形，原來他是一只老鱉變的。周圍的人一看到這只老鱉，都嚇得連連往后退。

清風(fēng)道長用一根鋼釘從老鱉的鼻子一側(cè)穿到另一側(cè)，老鱉精疼得四趾亂顫。道長命徒弟去找來一根鐵鏈，他把鋼釘拔出來，然后把鐵鏈穿了進(jìn)去。隨后，道長把一張符貼在老鱉的頭上，讓徒弟把老鱉精拴在前院的鐵旗桿上。逛廟會的人聽說東岳廟的鐵旗桿上拴著一只老鱉精，都前來觀看，一時間廟院里擠得水泄不通。中午時分，看熱鬧的人漸漸散去，老鱉精被曬得沒有一點(diǎn)精神。清風(fēng)道長拿了一把匕首走了過來，他對老鱉精說：“孽畜，你來得正好。上個月十五我剛剛在東岳大帝像前發(fā)下誓愿，一定要給他老人家重塑金身，今天你就自己送上門來了。這真是東岳大帝顯靈啊，又省得我跟徒弟們四處奔走化緣了。”說完，他用匕首撬開了鱉蓋的一角，老鱉精疼得“吱吱”亂叫。清風(fēng)道長不管它疼不疼，命幾個徒弟掀開半邊鱉蓋，看見里面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珍珠，然后他從里面拿出兩顆最大的珍珠。清風(fēng)道長小心地?fù)崦鴥深w晶瑩剔透的珍珠，笑著對老鱉精說：“這兩顆已是夜明珠，也難為你修行了這么多年。你在你的洞穴里有啥不好，誰讓你自己跑到我的廟里生事，這都是你咎由自取。你就別走了，留下來將來給東岳大帝背神像吧！”老鱉精苦苦哀求，但清風(fēng)道長毫不理會。他讓徒弟拿來金創(chuàng)藥給老鱉精敷上，就又回屋打坐去了。下午，又有很多人前來觀看這只老鱉精。老鱉精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它心知永遠(yuǎn)不可能再回到老門潭了。

傍晚時分，來看熱鬧的人漸漸散去。老鱉精慢慢抬起頭來，它看到有一位十多歲的小道士正站在旁邊，就哀求道：“小道長，我在這大毒日頭底下快曬一天了。你行行好，給我端一碗水喝吧！”小道士動了惻隱之心，為老鱉精端來了一碗水。老鱉精喝完這碗水，頓時感覺精神了許多。它又說渾身曬得發(fā)疼，請小道士提一桶水潑在它的身上。小道士很是實(shí)在，又去提了一桶水潑在了老鱉精的身上。老鱉精忍著劇痛就勢一掙，掙脫了穿在鼻孔里的鐵鏈，它鼻子上的一塊肉留在了鐵鏈上。老鱉精化作一股黑風(fēng)消失了。

小道士一見老鱉精跑了，才知道自己鑄成了大錯，連忙哭著去找清風(fēng)道長。清風(fēng)道長笑了笑，說：“別哭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它修行了上千年也不容易，我的本意就是嚇嚇?biāo)?，給它一個教訓(xùn)就行了。幾百年內(nèi)，它是不敢再來搗亂了！”

一個月后，清風(fēng)道長賣掉了一顆夜明珠。他用這些錢重修了廟宇，并為東岳大帝重塑了金身。他請人制作了一個錦盒，把另一顆夜明珠放了進(jìn)去。這顆夜明珠成為東岳廟的寶貝，被一代一代的當(dāng)家道長傳了下來。每當(dāng)有貴賓來到東岳廟，當(dāng)家道長才會拿出夜明珠讓客人觀賞。

一九三八年，一支日本兵在從周口進(jìn)駐漯河的途中遇到大雨，他們就到沈廟歇息。日本兵把沈廟的廟祝和幾位道士都趕了出去。幾天后，這支日本兵離開了。當(dāng)廟祝和幾位道士回到了廟中，只見殿中一片狼藉，東岳大帝的金身被打得粉碎，盛放夜明珠的寶盒也不見了蹤影，這顆夜明珠從此下落不明。

后來有人說，老門潭的老鱉精在受到驚嚇和羞辱之后，不敢在老門潭再居住。在它的傷養(yǎng)好以后，老鱉精就帶著全家老小從沙河來到淮河，通過淮河又一直到達(dá)東海，然后漂洋過海到達(dá)了東瀛列島，就在那里定居了下來。老鱉精在東瀛化成了人形，他的鼻子是好了，但卻留了一個疤，他就在鼻子下面留了一撮短胡須起到掩蓋傷疤的作用。他的子孫后代后來都修成了人形，就在那里繁衍生息。他們?yōu)榱私o祖先報仇，就入侵中國，并來到這個東岳廟搶回了他們祖先的夜明珠。

2017-4-21

首發(fā)散文網(wǎng)：http://www.one124.com/subject/39113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