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節(jié) 愛情

文：ShakespeareSky(莎士比亞斯基)

先生很和藹，對所有的孩子們，都很耐心，說起大哥二哥來，就要贊不絕口，他們家的煥生已經(jīng)去了達城街鹽號學(xué)徒，給濟雨的父親打下手。

課堂上，先生教了兩個詞，用毛筆寫在紙上掛起來，教大家念，分別是“英武”和“雋秀”，說的就是濟雨的大哥和二哥。濟雨不太能理解，識字完了，又教珠算，珠算完了又是書法。

一天的時間過得很快，轉(zhuǎn)眼就到了散學(xué)的時間，遠遠地，就能看見媽媽站在土崗子上等著自己。本來還有小伙伴一起走，但一牽著媽媽的手，小伙伴們就一哄而散，這讓濟雨很為難，仿佛是自己被大家嘲笑了一樣?？墒牵蛬寢屧谝黄?，又總能讓自己很安心。

濟雨上了一段時間的學(xué)，就要煩躁起來，時時想著他的大哥和二哥，可大哥和二哥就是沒有回來。雖然，也要時不時地傳回來一些消息，可濟雨都覺得那些事情都好遠好遠，仿佛是從天邊傳過來的一樣；如果不聽大哥二哥親口說上一回，自己是怎么也不會相信的。(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唉，也不知道他們那邊是什么模樣，每天上學(xué)要不要和自己一樣，走上這么長的一段土路，是不是每天都能玩得很高興，但自己卻是怎么也高興不起來。

轉(zhuǎn)眼就到了正月十五，家里都說大哥二哥該是要回來的，還派人趕了車子，去株林大河的渡口接他們，那樣的話，他們就能少走上三四十里地。

于是，濟雨一大早就從床上爬了起來，匆忙塞上幾口飯，就登上土崗子去眺望。家人都笑他笨，那至少是要到中飯才能行的?？蓾瓴幌嘈牛X得就大哥和二哥的本事，肯定要比別人快得多了，因為那些人都喜歡慢吞吞地走路；但大哥二哥不一樣，他們要是一跑起來，什么人都趕不上。就他們那速度，應(yīng)該是比別人快上一倍還不止。

但濟雨很失望，因為盡管他都登上土崗子去了好幾回，還是沒能看見大哥和二哥的身影，所以就又懷疑大哥和二哥，是不是躲在那叢可恨的慈母竹后邊，偷偷地逗自己玩呢，但馬上就覺得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為大哥和二哥也一定是像自己想著他們那樣地想著自己。

一回頭，就能看見高聳在蜘蛛山包上的大木柱子，它就那么穩(wěn)穩(wěn)地立在那里。

在這一個多星期里，濟雨也走近去過好幾次，然后就要想到二哥把柴刀砍在大門上的情景，就要覺得害怕。盡管，大門在他們出發(fā)的那一天，就請博士來修好了，并且是重新把油漆刷了一遍，但仔細摸上去的時候，還是能找到那個巨大的嚇人缺口。

直到濟雨都覺得要失望透頂?shù)臅r候，大哥和二哥終于是出現(xiàn)了，他們躺在牛拉著的平板車上，曬著太陽。這讓濟雨一開始沒能認出來，等到走近了，就一下喜瘋了，三下兩下就沖下了土崗子去，迎到車子邊上，大哥探身一提，就把濟雨給拎了上來。

“外邊好不好玩？大哥！”

“好玩，吃的玩的都多！”

“真的?。　?/p>

轉(zhuǎn)臉看二哥，他似乎是很累的樣子，枕在一個大布包上，都能分辨出他的呼嚕聲了，就又去叫二哥，二哥沒聽到，大哥拿腿撞了他一下，他才醒過來，一坐起來就哈欠連天：“都到哪兒了？咦，濟雨！”

“嗯，二哥，我來接你們呢！”

二哥“嗷！”地一聲：“又回來了，好想死??！”

大哥聽了，一陣大笑，車子就到了土崗子下邊，哥仨一起跳下車來，打發(fā)車夫回達城街。

“桂柏軒也放假了？”

“嗯，放兩天！”

“這段時間，都有沒有什么事情發(fā)生？”

“天天想著你們！”

一登上土崗子，二哥就笑了起來，濟雨知道，那是因為他看見了立在蜘蛛山上的大桿子。

正說著，就走到了打谷場上，但沒有回到祖屋里邊去，而是一起登上了蜘蛛山去。

二哥打開大包，濟雨就嚇了一跳，原來，那里邊裝的都是五顏六色的布片，但它們都被一條條帶子串聯(lián)了起來。二哥讓濟雨牽著帶子往前走，濟雨照做，竟一會兒就牽出了八條來，每一條都差不多有好幾丈長。

二哥看起來很滿意，把它們的一頭比齊挽好，就一并纏在了大哥的腰上，然后只見大哥脫掉鞋子，掀掉棉襖，三下兩下就蹭上大木柱子的頂上去，再一一從腰上解下繩帶，分別系在了桿子頂端的八個鐵環(huán)上。

一下子，大木柱子就變得好漂亮了起來，花花綠綠的一大。那些快有蒲扇大小的布片，經(jīng)風(fēng)一吹拂，就呼呼地響起來了，濟雨覺得真實好看極了。

轉(zhuǎn)眼之間，打谷場上和山包上，就擠滿了看稀奇的人們，大哥也就一下子從大木柱子的頂上，穩(wěn)穩(wěn)地滑降到地面，再等他穿好鞋子，就又和二哥各分了四條，分別牽向了拉著八條大繩索的八根地樁，站在繩索的末端，把綴有連串彩色布片的繩帶和大繩索絞纏在了一起。

濟雨只覺得自己都看呆了的，因為那是從未見過的景象，因為那景象的確是太美了。

正當(dāng)圍觀的人們，癡癡地登上蜘蛛山包來的時候，大哥和二哥已經(jīng)把那牽向地面的、原本光禿禿的八條大繩索，變成了八條彩旗飄飄的繩索。

不知何時，家人們也都出來了，他們就站在那兩株百年香樟的腳下，仰面望著這幅畫面。

大人們仿佛都在可惜這些布料，就這樣浪費掉了，但孩子們似乎是更加喜歡這個從未見過的彩旗巨塔，都要歡快地在其中穿插跑動著。

濟雨仰面看了很久，覺得自己是怎么也看不夠，不管是站在巨塔的外邊，還是進入到其中去，那八條在頂端匯聚的八條繩索，越到頂端就越是漂亮得炫目。

濟雨仰面對二哥說：“真好看！”

二哥一拍濟雨的小腦袋：“別急，等會兒我們?nèi)γ娴耐翇徸由显倏?！?/p>

二哥說罷，就牽了濟雨，和大哥并肩走向了來時的地方。果然，站在土崗子上一回頭，看起來就更漂亮了，因為巨塔是那么的醒目和燦爛。這一下，幾乎就改變了濟雨對祖屋這邊的所有印象。因為，從來沒有什么，能這樣地把自己的眼睛點亮。

迎面的風(fēng)又大了一些，但仍然吹得人很舒服。立春之后的陽光很是暖和，風(fēng)也不那么割臉了，濟雨看著纏繞在繩索上的布片，那些彩旗正在隨風(fēng)飄動，已經(jīng)分辨不出原來的繩索了，想要說些什么，但什么也說不上來。

桂柏軒，依然還是那個模樣；早春的泥土，似乎已經(jīng)開始變得松軟；年節(jié)的氣氛，已經(jīng)淡去；田野里邊，都已經(jīng)是有人在走動了；瓦爾壟山包上的竹林，仍然在風(fēng)中颯颯作響；去到達城街的那個路口，仿佛是變得有些不同了，似乎就是因為大哥和二哥從哪里消失又出現(xiàn)。以至于，那短短的一條小土路，就這樣寄托了濟雨那小小的心靈之中包含的所有愿望。背后的祖屋方向，也有了不同，只是因為祖屋和那兩株大香樟，已經(jīng)不再顯眼，取而代之的是大哥和二哥剛裝飾完的漂亮彩旗巨塔。濟雨心里默默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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