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 水

“開會啰！開會啰！村里的當家人都聽好啦！馬上到學校集中開會，有好消息要告訴大家?！碧靹傠粒∨４宓拇彘L魏光賢就拉長著嗓門從村頭嚷嚷到村尾，村中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被魏光賢那刺耳的嗓音從睡夢中吵醒，就連村中的狗都覺得煩，一路跟隨著魏光賢咬個不休，公雞也跟著不停地打鳴，整個村莊頓時一片騷動，猶如上演著一首敗筆的交響曲。

“是哪家的黃牛丟了，大過年的在村子里嚎叫些什么？把我的發(fā)財夢都吵醒了！”段其水打開木樓的窗戶，向走到他家屋后的魏光賢滿腹牢騷。“你這挨千刀的懶豬，正月十六都早過了，你的年到底要過到哪天？像你這樣好吃懶做的東西，巴不得天天都過年呢？連你魏二爺都敢叫牛，你真是狗膽包天，太陽都要把屁股烤焦了，你看人家黑二牛是怎么做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龍?zhí)独飺貎商羲?，還不趕快給我滾起來開會，等會兒我見不到你，親自來請你就不客氣了?！甭犖汗赓t這么一吼，段其水悄悄把頭縮進窗戶里，像老鼠見到貓似的，再也不敢出聲了。

段其水是小牛村赫赫有名的大懶鬼，整天游手好閑，連水都不幫媳婦擔一挑。他的鼻子十分靈敏，村子里辦紅白喜事都有他的份，哪家來不來客人他都知道。倘若村里哪家來了客人，待到吃飯時，他總找借口去人家借鋤頭、鐮刀、斧子什么的，只要人家喊吃飯，總是毫不客氣地坐下吃起來，結(jié)果喝得稀迷爛醉，整天睡在家里，不能上山做農(nóng)活，唉！真是苦了老婆春鳳。他連親爹都不怕，唯獨最怕魏光賢，因為他心里十分清楚，魏光賢是咱們村里最大的官，得罪不起，要是得哪天罪了村長，政府有什么好處安排不到自己家可虧大了。就拿前幾天來說吧！“四群”教育聯(lián)系小牛村的農(nóng)科局到村子里搞春節(jié)前慰問困難戶，整個村僅十戶名額，他家是其中之一，免費獲得一袋米和一桶油，足夠全家吃個把月，還不知從心底怎么感激魏光賢呢！這次開會一定得去，因為共產(chǎn)黨如今開會不是罰錢了，而是改為發(fā)錢了，要是不去，自己應(yīng)得的那份就會被別人占去。段其水真是個什么都能吃，就是唯一不能吃虧的人。

由于段其水整天爛醉如泥，加之滿身發(fā)臭的酒精味，老婆只得專門在木樓上為他布置了一個豬窩。既然村長都下了死命令，段其水不敢再裝瘋賣傻。他依依不舍地從熱乎乎的被窩里鉆出來，柔柔被酒精麻痹得像雞屁眼般紅腫的眼睛，慢慢穿上從過年就穿到現(xiàn)在，舍不得換洗的那套西裝，從木樓上歪歪斜斜走到堂屋里。孩子們都到野豬村委會的完小上學去了，老婆天還沒亮就拉著牛車送糞到地里，家里只剩下他一人。段其水生怕開會遲到，連臉都顧不上冼，急忙往村頭閑置的學校里奔去。他原以為自己來得挺早，不料全村的男男女女都整整齊齊地坐在學校的教室里，正等著他一人沒到場開會呢！他悄悄從教室的后門鉆進人群，在后排找個矮小的橙子將身子縮成一團低頭坐下，等待村長點名時好為自己作辯護。

“段其水……段其水來了嗎？”聽到講臺上坐著主持會議的魏光賢叫他的名字，段其水立刻從座位上站起來回答：“魏二爺！孫子早到了?！薄澳憬又蛋?！全村人都在等著你開會，以為躲在后排就逃得過我的火眼金睛嗎？下次開會給我來早點，真是無組織，無紀律！”魏光賢不留情面的批評了段其水一頓?！昂昧?，該來開會的當家人都到齊了，現(xiàn)在開會啦！”魏光賢開始主持會議?！笆紫龋蚁虼蠹医榻B一下就坐主席臺上的這位年輕領(lǐng)導，想必大多數(shù)村民都比較熟悉的，他是農(nóng)科局派來我們村搞‘四群’教育工作的聯(lián)終員秦詩賦同志，到我們村工作已經(jīng)一年多了，他可是我們村的大救星??！為村我們解決了許多生產(chǎn)生活上的困難問題，大家掌聲歡迎！”教室里頓時響起雷鳴般的掌聲。秦詩賦馬上站起來，向在坐的村民深深躹了個躬，然后又文質(zhì)彬彬的坐到座位上。其實村里人都熟悉秦詩賦呢！唯獨段其水不長記性，他悄悄抬頭窺視那位坐在主席臺上白白凈凈的年輕人，不正是春節(jié)前到他家慰問送米送油的領(lǐng)導嗎？他還幫助咱們村修過路，發(fā)玉米種子給咱家栽過呢！他覺得自己的記性真被狗吃了。唉！這事也只能怪自己從來不參加村上組織召開的會議，每次都讓老婆春鳳來頂替他開會，由老婆為他傳達共產(chǎn)黨的方針政策，以前肯定有多少好處都別人占去了。這次秦詩賦來咱們村開群眾會，一定又有什么好事了，得認認真真地聽，不能輕易錯過這次大好的機會啊！段其水心中打著自己的如意算盤。(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正當段其水想若非非，做著自己的春秋大夢時，忽然聽見臺上的魏光賢提高噪音說道：“各位父老鄉(xiāng)親，今天把大家召集起來開這個會，主要是告訴大家，先輩們種下的樹都在58年大躍進時期被砍光了，植被遭到嚴重破壞，水土流失嚴重，村中的水源已經(jīng)受到影響，全村的人畜飲水將造成危險，我們要提前做好準備，有水莫忘無水時，故在春耕生產(chǎn)未動之前，全村來一次栽水大行動。”魏光賢的話音未落，會場里就發(fā)出嘰嘰喳喳的議論聲。坐在前排的黑二牛首先站起來發(fā)言：“魏村長，我長這么大只聽說過栽樹、栽莊稼，可從未聽說過栽水??！你的這種提法真讓人莫名其妙呢！能不能為大家解釋清楚?！薄鞍パ窖剑∧氵@土包子，我們這里有龍?zhí)叮运挥贸?，你沒有到過邊遠山區(qū)嗎？那些地方自古以來就缺水，政府早就在山區(qū)實施栽水工程了，意思就是在地下挖個坑，下雨時把水收藏到坑中，等缺水時取出來用，栽水其實就是挖小水窯啊！聽懂了嗎？”“聽你解釋后倒讓我想起一件事，前幾天舅舅家表弟結(jié)婚，我到山心大石盆村做客，舅舅家用小水泵從地底下抽水上來做飯菜，還嘲笑他們山區(qū)地方玩風格，不用出動很多人去挑水，原來他們就從小水窯里抽水，這栽水工程真還有幾分先進呢！我覺得可以做。”黑二牛終于理解了。聽黑二牛這么一說，其他的村民也理解了魏光賢剛才說的話語。魏光賢又接著說：“為保證村里人將來不缺水，秦詩賦同志可是花費了不少心思呢！他積極向水務(wù)部門協(xié)調(diào)爭取，把今年全縣的人畜飲水安全工程項目爭取到我們村里來實施；大家都心知肚明，以前咱們村祖祖輩輩從未享受過政府的什么項目，只因政府把咱們村當成了“刁民村”，配備項目不肯干，久而久之，政府一提起小牛村就頭疼，什么項目都不敢考慮咱們村子。自從農(nóng)科局到咱們村搞‘四群’教育工作以來，為咱們村辦了很多好事、實事，有效調(diào)動了大家建設(shè)家鄉(xiāng)的積極性，特別是聯(lián)絡(luò)員小秦，為了咱們村能致富奔小康，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我們得好好感謝他呢！”“沒關(guān)系，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只要父老鄉(xiāng)親們生活過得好了，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秦詩賦趕忙從座位上站起來謙虛地說?！拔揖唧w告訴大家一下，這次挖小水窖，每口小水窯國家補助現(xiàn)金2000元，水泥20包，鋼筋25公斤，實行先建后補，希望大家都擁躍報名實施，千萬莫錯失良機，共產(chǎn)黨這樣的好政策是不會天天有的，過了這村楞就沒那店了?！?/p>

說句心里話，小牛村的父老鄉(xiāng)親以前就已經(jīng)吃了不少虧。十年前，政府修一條彈石路到亮山鄉(xiāng)，為順便解決小牛村交通閉塞的現(xiàn)狀，道路規(guī)劃時故意繞道經(jīng)過小牛村。可村民們不理解，擔心路修好車輛經(jīng)過村子影響交通安全，養(yǎng)只雞都會被過往的車輛碾死，固強烈反對道路從村子里經(jīng)過，還曾經(jīng)集眾到雙龍鎮(zhèn)去鬧事呢！最后反倒吃了個交通閉塞的大虧，幸好農(nóng)科局去年來搞“四群”教育修通了公路，不然小牛村就算再來20年也解決不了交通難題。

聽魏光賢剛才這么一說，加之村民們先前吃過虧，都紛紛表示贊同，唯獨段其水坐在那里大氣不吭小氣不出。他心里還在埋怨，早知道開這樣無聊的會議，就是打死他都不愿意來，什么好處都沒撈到，真他媽的霉氣?！岸纹渌纹渌?！你在那里發(fā)什么呆，別人都表態(tài)了，你家呢？到底建還是不建，放個屁??！”正當段其水滿腹牢騷時，突然聽見魏光賢叫他的名字。段其水慢吞吞地站起來說：“魏二爺，我覺得你們實施的什么栽水工程根本不靠譜，我們祖祖輩輩都喝龍?zhí)端?，再說了，這么大的龍?zhí)端畯膩砭蜎]有干過，怎么能說干就干了呢！簡直胡說八道，有病才搞什么栽水工程，建什么小水窯，要建你們盡管建好了，我可不上這樣無聊的當，與其修建小水窯，不如將建小水窯的補助款分了，到集市上打點酒喝喝才是實在的，就算我們?nèi)腋伤蓝己蛣e人沒關(guān)系?！薄岸纹渌?，你簡直在放狗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叫你干啥就干啥！你什么素質(zhì)，胡說八道些什么？”魏光賢急得火冒三丈，從座位上跳起來大罵段其水?！拔以僬f一遍，你建還是不建？”魏光賢再次追問段其水?！拔憾?，以前做什么事情我都聽你的，這次可不跟你來這套，我就是不建，看你能拿我怎么樣，建與不建那是我的自由，你管得著嗎？我段其水從來不干沒有利益的事。”段其水直扭著回答魏光賢?！澳愫喼笔穷^牛，我扭不過你，愛建就建，不建拉倒，但你給我聽好了，以后你家沒水喝可別來煩我?！蔽汗赓t幾乎被段其水氣炸了肺。他回過頭對秦詩賦說：“小秦，全村102戶人家，除了段其水家不建小水窯外，其余人家都同意建小水窖，等會兒我把花名冊提供給你?！蔽汗赓t說完后宣布散會。

為了在春雨來臨之前完成小牛村的水窖建設(shè)工作，接下來的日子里，秦詩賦和魏光賢整天跟著水務(wù)局配來的技術(shù)人員，不分白天黑夜的奔波在村子里督促施工，加強技術(shù)指導。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趕在清明節(jié)來臨之前按時按質(zhì)完成了小牛村101口的小水窯建設(shè)任務(wù)，項目并順利通過了水務(wù)局的驗收，村民們也按期領(lǐng)取了小水窯建設(shè)補助款。

小牛村村民的小水窯是建好了，可這鬼天氣真他媽的牛，數(shù)月來朝霞總是攜帶著熾熱的陽光，晚霞卻久久地吻著夕陽。天空中看不見一絲帶雨的烏云，地上聞不到一丁點兒雨腥，從過年一直持續(xù)到端午節(jié)，老天都未下過一場及時雨。全縣方圓幾十里的村莊小河斷流，壩塘干枯，水池露底，就連小牛村那涔涔流淌了數(shù)百年的龍?zhí)兑矡o緣無故地枯竭，再也滲不出一滴甘露。綿延群山草木奄奄一息，鄉(xiāng)間田野里的農(nóng)作物枯萎，農(nóng)村人畜飲水困難加劇，一場百年不遇的大旱不知不覺地降臨到了人間。

因為小牛村世世代代飲用龍?zhí)端?，水資源豐富，從未為飲水問題而發(fā)愁，故連一個像樣的畜水池都未修建，讓原先充足的水資源白白流失。這下可好了，此次持續(xù)干旱，小牛村反而成了重災區(qū)。

災情就是命令，民生高于一切。災情發(fā)生后，村長魏光賢和“四群”教育聯(lián)絡(luò)員秦詩賦及時向野豬村民委匯報災情，野豬村民委又向雙龍鎮(zhèn)政府匯報災情，災情逐級匯報到了縣政府，縣政府立即啟動應(yīng)急預案，領(lǐng)導們親自深入受旱災最嚴重的小牛村調(diào)研抗旱救災工作，對抗旱救災工作進行安排和部署，成立了以縣長為組長，雙龍鎮(zhèn)鎮(zhèn)長為副組長，水務(wù)、農(nóng)科、財政等部門領(lǐng)導為成員的抗旱救災領(lǐng)導小組，并特別指定“四群”教育聯(lián)絡(luò)員秦詩賦為小牛村抗旱救災工作隊隊長，專門負責小牛村的抗旱救災工作。

接到命令后，秦詩賦不敢掉以輕心，他心里萬般清楚，小牛村甭說因此次干旱渴死了人，就算渴死只雞他都脫不了干系，上級領(lǐng)導同樣會拿他試問。為保證抗旱救助工作不漏一戶，不掉一人，不落下一只小雞，秦詩賦和魏光賢挨家挨戶核查旱情及群眾的人畜飲水情況，并將核查統(tǒng)計結(jié)果逐級上報到縣政府?？h政府立即組織抗旱應(yīng)急送水車隊，從60里開外的紅旗水庫運水到小牛村，解決小牛村人畜飲水難題。村民們預先修建好的小水窯排上了用場，經(jīng)過10多輛抗旱應(yīng)急送水車日夜奮戰(zhàn)，一個個小水窯喝得飽飽的，小牛村的人畜飲水問題得到了有效解決，看著盛滿政府愛心的小水窯，村民們個個眉開眼笑，秦詩賦和魏光賢也笑了，他們笑得十分開心。

“魏二爺！魏二爺！魏二爺在家嗎？”正當秦詩賦和魏光賢為解決小牛村的人畜飲水問題而慶祝時，段其水急匆匆找上門來?！罢l?。〈笾形绲脑谕饷婧拷行┦裁?？能不能讓人過幾天安逸日子?！蔽汗赓t吼道?！拔憾?，你聽不出來嗎？我是你孫子段其水呀！”“我可沒有你這樣不聽人話的柴葛根孫子，早聽出你那牛嗓門了，吵什么吵，我來開門給你?！蔽汗赓t一面嚼著嘴里的花生米，一面放下手中的筷子，慢悠悠地走到院子里為段其水開門。段其水一見到魏光賢，嘴像熱鍋里爆炒著的黃豆，噼噼啪啪響個不停。

原來，政府拉水來抗旱救援，由于段其水家沒建小水窯，致使抗旱救援的水無處裝，他把家中所有的盆盆罐罐都搬出來裝水，始終裝不完拉來抗旱救援的一大車水，段其水沒辦法，只好向魏光賢求助來了。

段其水臉紅筋脹地對魏光賢說：“魏二爺，政府的運水車就停在家門口，我家沒什么裝水，你得幫幫我。”“天塌下來也得吃飯??！快進屋吃了飯再說?！蔽汗赓t把門打開后轉(zhuǎn)身就向屋里走去，段其水屁顛屁顛的跟在魏光賢后面?！拔憾?！你別逗我了，火燒眉毛事在眼前，我現(xiàn)在哪里還有心思吃飯喝酒??！”秦詩賦見段其水走進來，趕忙站起來跟他打招呼，叫他坐下一起吃飯?！澳悴皇峭δ艹阅芎葐?？整天東家吃到西家，什么時候?qū)W會客氣了！”魏光賢豪不留情地指責段其水?！拔憾?，就算你們吃龍肉我都吃不下去了，你還是快快為我想個法子?。　倍纹渌募比绶俚貙ξ汗赓t說?！澳阕约翰皇钦f過，就算渴死也不干我的事嗎？現(xiàn)在反而找上門來了?！薄拔憾敚还治乙粫r糊涂，你老人不記小人過。”“當初求奶奶告老爹的勸你建小水窯，你就是不聽，現(xiàn)在我能有什么辦法呢！你自己的事還是自己解決吧！我可幫不了你這個比天還大的忙?！蔽汗赓t只不過想嚇唬嚇唬他罷了，其實他心明白，要是渴死了段其水家的一只雞，他和秦詩賦都得吃不了兜著走，這事還得妥善處理好。“你到底吃早飯了沒有，沒吃就快點過來，難道還要我過去背你不成?！蔽汗赓t不耐煩地說。“魏二爺，我已經(jīng)吃過了，求求你們能不能快點，拉水的司機還在等著我回話呢！如果找不到裝水的地方，水就會被拉走，到時候我家就真的慘了，一家人非得渴死不可?！倍纹渌煌５陌笾！澳悄阆茸?，等我們吃完飯再說吧！”魏光賢故意弄個長把傘給段其水扛著，自己坐下繼續(xù)吃飯。見此情景，已經(jīng)吃飽飯的秦詩賦抹抹嘴唇上的飯粒慢慢出來解圍?！拔捍彘L，咱們還是吃快點，段其水等在這兒沒什么，關(guān)鍵是拉到的水正等著我們?nèi)ヌ幚砟兀∫撬緳C把水拉走了，那麻煩就大了?！薄昂玫?，我也吃飽了，只是我真的不想幫這頭牽著不走，趕著倒退的笨牛。”魏光賢說完后站起來穿上衣服，慢騰騰地跟著秦詩賦向段其水家走去。

送水車停在段其水家的大門口，開車的司機正坐在駕駛室里打著呼嚕，他家的院子里擺滿裝水的缸缸罐罐。段其水一到家門口就沖向拉水車敲打著車門直喊：“莫司機！莫司機……快醒醒！快醒醒，我們村長和縣里派住抗旱的領(lǐng)導來了！”段其水的一陣狂敲，吵醒了車子中正在打呼嚕的莫司機?！扒檬裁辞?？沒看見我在睡午睡嗎？”拉水的莫司機把車門打開，打了個長長的呵欠，然后慢條斯理地從車上走下來?！澳緳C！吃中午飯了沒有？如果沒吃就到我家吃頓便飯吧！”魏光賢急忙搶上去搭訕?！拔业奈捍蟠彘L，現(xiàn)在都下午兩點多鐘了，你們的中午飯也吃得太長了吧！把我留在這里癡漢等老婆，為何讓我等這么長的時間，你們什么意思？我只負責拉水，其他村還等著我送水過去呢！你們要不要拉倒?！蹦緳C不高興地說。“莫司機，你別生氣，我們也是剛忙完回家吃飯的，只因他家當初沒建小水窯，才會惹出這么大的麻煩，我們正在想辦法呢！”魏光賢解釋道。“那就動作快點，我可沒功夫陪你們。”莫司機說完后，又繼續(xù)鉆進車里睡覺去了。

莫司機鉆進車里睡覺后，魏光賢成了熱鍋上的螞蟻，在段其水家門口亂轉(zhuǎn)，拍破腦門都想不出解決問題的法子，只有拿段其水出氣，將段其水罵得坐在地上直叫爹喊娘，惹得全村的男女老少都走出家門看他的笑話。站在一旁的秦詩賦實在看下去了，他把魏光賢拉到段其水家的院子里說：“老魏，你現(xiàn)在責怪段其水有什么用呢？關(guān)鍵要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來才是上策?！薄靶∏?，我現(xiàn)在真的沒折了，你年輕比我聰明，快快為段其水想個萬全之策吧！”“老魏！一定會想出辦法的，你先別著急！”

段其水家的房屋座西朝東，房屋四周用水泥磚圍起來，形成了一個特別大的院子，正房的左邊是豬圈和耳房，右邊是一個用竹籬笆圍成的菜園子。秦詩賦到菜園里轉(zhuǎn)了幾圈，腦子里瞬間找到了解決問題的定點，但他沒說什么，一個勁的搖晃著頭走出菜園?！靶∏兀愕降子袥]有解決問題的辦法，我都快急死了！”魏光賢一面問秦詩賦，一面用衣袖擦拭額頭上流出的汗珠?！稗k法倒是有一個，只是難度太大了，恐怕行不通?！薄澳憔蛣e賣官子了，快快講來聽聽?！薄霸运罱ㄅR時小水窯，這么熱的天氣，只有把水栽到地下，才能保持水不被蒸發(fā)?！薄澳窃趺磦€栽法，建一個小水窯得花個把月的時間，簡直是做白日夢，還是想想別的辦法吧！”秦詩賦將魏光賢引到菜園里，把自己的設(shè)想一一向魏光賢講解?！拔覀冊谒业倪@塊菜園里挖一個長四米、寬三米、高兩米的長方形土坑，土坑底部和四周用整塊上等質(zhì)量的塑料布圍起來，為防止漏水多加幾層，土坑周圍用兩層水泥磚壓緊塑料布，頂部用長木板蓋好，為防止水蒸發(fā)，在長木板上鋪墊兩層塑料布，用大量的土鋪在塑料布上，土坑的右下角留一個進水和打水的正方形孔，一個臨時的小水窯不就建起來了嗎？我們現(xiàn)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至于他家小水窯建設(shè)問題，只有慢慢去求水務(wù)局的領(lǐng)導，專門為他家新項目了?！薄斑@樣的方法我怎么就沒想到呢！我曾經(jīng)見到過那些種“三七”的老板就是這樣搭建臨時水窖的，可一時半會兒是無法完成??！”魏光賢嘆息說?！斑@件事一定行得通，關(guān)鍵是看你這個當村長的有沒有號召力了！把全村正看熱鬧的男女老少組織起來挖土坑，再派人和段其水騎上三輪摩托車到雙龍鎮(zhèn)買塑料布不就結(jié)了嗎？”

等不是辦法，干才有希望，魏光賢憑著自己在村中的威信，立即派村中擁有三輪摩托車的殷三和段其水到鎮(zhèn)上去買塑料布，然后組織全村男女老少60余人，身強力壯的男子挖坑，年輕婦女們運土，年老的找長木板，小孩子們搬運水泥磚，眾志成城幫助段其水家抗旱搭建臨時小水窯。在這次搶建小水窯戰(zhàn)斗中，魏光賢負責組織發(fā)動群眾和材料調(diào)供，秦詩賦負責技術(shù)指導，全村男女老少通力協(xié)作，就連睡在拉水車上打呼嚕的莫司機，也被這樣宏大的場面所感動，自覺投入到抗旱搶建臨時小水窯這支龐大的隊伍中。經(jīng)過近五個小時的持續(xù)戰(zhàn)斗，到了晚上7點多鐘，一口完完整整，能夠容納20余方水的臨時小水窯展現(xiàn)在了眾人眼前。

夜幕漸漸降臨，勞累了一天的村民依稀離開段其水家，清澈的愛心之水正緩緩流進段其水家臨時搭建的小水窯里，叮咚的流水聲似一首愛的贊歌，正歌頌著小牛村團結(jié)奮進、戰(zhàn)天斗地的人們。

可經(jīng)過這次深刻教訓的段其水，直到夜深人靜時仍然坐在臨時小水窯旁，眼睛里還在不停地滲出感激不盡的淚水……

(2015年發(fā)表于《普者黑》雜志)

作者:霆宇，原名錢榮俊，苗族，生于1975年12月，文山州作家協(xié)會會員，丘北縣財政局職工，在各類刊物上發(fā)表過散文、詩歌、小說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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