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薄如斯,情重如斯
她本性涼薄,自小,顛沛流離,更無從感受世間之情,淡看紅塵,萬般不信。
阿伯收留她,待她如師如父,她感恩,性子依然有些涼。
12歲,阿伯離開,給她留下了守護,而她,縱有凌于天下的龐大脈絡(luò),卻只有茅屋漏舍之心。
她淡漠如斯,素心如簡,卻待村里人極好。
猶記得,那一日,丁香花開,漫山遍野。
細(xì)雨和風(fēng),紫色花海,她立于其中;回眸淺笑,雖素淡平常,卻亂了他的心神。(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姑娘,為何不執(zhí)傘?微雨雖小,也可致涼”他幾步走去,傘,分了一半,給她。
“是啊,雨大了呢”她看著滿目的丁香,眼神迷離
“看姑娘似是喜雨,但這雨卻著實傷身,姑娘若是不嫌,在下送姑娘回去可好!”
他看著紫衣的她,眼睛里流滿了溫柔,霸道如他,語氣卻也帶了些軟軟的感覺。
“好”她看著他
小小的碎白花色油紙傘,遮了兩個人的身子,只是,他的身子淋濕了大半,她的干爽如初 愛你時,舍了自己,也護你安好,只是,若是不愛了,又會如何?
自那,他日日來訪,碧簪玉帶,錦衣華服,冷淡以待他人,言之甚少,卻于粗鄙茅屋對她溫雅如陽,說古道今。
她沒有驚世的才華與他高談闊論,只是淺笑靜聽。
村子人都說她幸福,說他是個難得的男子,她終是有些動容的,雖仍是不懂。
“你愛他嗎?”男子素衣折扇,溫文爾雅,雖氣勢收斂全無,卻仍掩不住不凡的高貴,眼里灼灼風(fēng)華
淡淡的憂傷沁著漫天的星光,流瀉在指尖,她背對著他:“我不知道什么是愛,他待我很好,他說愛”
“那么我呢”
她有些許吃驚的轉(zhuǎn)身,一臉疑惑,良久卻是不曾回答,“我想知道愛真的可以陪伴一生嗎?而你,并不愛我”后面幾個字,她說的極緩。
其實她并沒有那么堅定,只是他的遙遠(yuǎn),讓她茫然,她不喜歡模兩可的猜測,她要的從來都是確定的答案,她不懂愛,但卻知道唯一,而他給不了,她亦知道。
“你怎會知道我不愛”他痛,他疼,他怒,她憑什么說他不愛,不愛會苦苦守候一晃十年,不愛,那個位置,他空懸十年。十年,他精心安排奔于兩地,卻不敢強迫她。
他從不說出情意,他怕,拒絕之后的疏遠(yuǎn),怕連陪伴都沒了機會。
“你給不了我想要的,唯一,平淡,你回去吧”她說完,轉(zhuǎn)身離去。
眼角一滴淚滑落,他沒看見,連她自己也不曾發(fā)現(xiàn)。
他喃喃自語:“我可以”她卻聽不見
我以天下護你安好,只要你幸福。因為愛你,連他也護了。
愛,你不說出,她不確定,稍有遲鈍,便是錯過。
春去秋回,歲月流轉(zhuǎn),數(shù)月,他雖為富甲商賈,卻有天下鴻鵠之志。而她只是鄉(xiāng)野一介女子。
地位懸殊,人之言語,龐大家室,足夠耗盡了他的心力。她只是淺笑,沏茶,撫平他皺起的眉宇。
人生所念不同,愛終是有了溝壑。
綻放的紫色丁香,一如彼此初見。
“心兒,等我功成回來,許十里紅妝,娶你可好?”他信誓旦旦,年少豪情。
“好”她看著他,依然淺笑,卻多了些東西。
季節(jié)更迭,便是一載,雖似沒有癡女般的愁怨,卻總也有些翹首。
他入仕朝廷,翻手為云覆手為雨,手段凌厲狠辣,所遇難事,也總有貴人相助。凌家公子深得盛寵,與當(dāng)朝宰相較之一二。
“姑娘,公子又來信了”小丫頭蹦蹦跳跳的歡喜
“心兒,待我官拜丞相,與你共享榮華,你來京城,伴我可好?”
“好,只愿君安好”她回信,若可以,她不求萬般奢華。
等待如正“熬”的中藥,她不喜,也等了這般久。
又是一載,她等他,他伴她
三國逐鹿中原,瓜分天下,離國,京城,風(fēng)云起,凌家也在這一場禍亂中沉沉浮浮,最后 在那名風(fēng)華絕代的翼國公主揮袖抬指中,塵埃落定。
第三載的丁香花再開,天下局勢尚且安定。
“姑娘,公子終于來信了”小丫頭有些歡悅,也帶了些埋怨。
“心兒,初遇她,她雖傾城,卻不及你那份清淺,只是這兩載,她伴我,助我,幾次命懸一線,都是她傾身相救,她的智慧,她的風(fēng)華,她的才能,令我折服,她的琴,她的舞,她的詩詞,與我相和,她雖是公主,卻愿意與你同起同坐,心兒,我許你與她平妻,可好?”
她知道,這三載,她沒陪著他,她是沒資格怨的,終究她只是鄉(xiāng)野平凡女子。
只是他不知道,若沒有她茅屋漏舍的袖手指揮,縱然是風(fēng)華絕代的她,也不過一深閨女子,又怎能令三國局勢,塵埃落定。若沒有朝堂上那個他的護他安好,商賈如何這般平步青云。若沒有她,他垂落懸崖千丈,安能活命,若……
這三載,她知他心高,助他,又怕他心結(jié),于是換了方式。
雖然沒那般炙熱的愛,卻終是入了些心神。她眼神中的憂傷濃成了煙霧。
“好,君可知紫色丁香,我已然不喜歡了”看著信封里小小的丁香,低首垂眉,執(zhí)筆落墨。
她與他,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她在賭,賭愛情一生的陪伴。
啟程進京前幾日,河水被染,毒了整個村子。
他痛了時日,卻終究于佳人旁遺忘了一個曾經(jīng)。
愛究竟是什么?風(fēng)華絕代,才華橫溢的女子,世間何其多,今生所遇也總有幾個,是否便都 愛了。
再見他時,懷中紅衣風(fēng)華的女子,脖頸紫色丁香玉,刺了她的眼。幾載,終是有些貪戀了。
未央閣,鴛鴦嫁衣,凌于鳳冠霞帔,千金難求一件,只為有緣人
“公子,小姐,可是來求鴛鴦嫁衣”掌柜迎上
“來此,自是為鴛鴦嫁衣”如今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雖是難得,求之一字,卻不甚喜。
“鴛鴦嫁衣只為有緣人,不知公子可曾聽說”女子一席紫衣,紗絲遮面,緩緩而來。
“敢問姑娘,何為有緣人?”他語氣桀驁
“小姐風(fēng)姿綽約,公子自是不凡,這鴛鴦嫁衣,與公子小姐,有緣。不知公子幾日來取”
“三日后,大婚”有些輕蔑,市儈嘴臉,語氣含了命令。
“明日,便可”
“姑娘玲瓏剔透心,制成如此嫁衣”看著洛尾的小小紫色丁香,遺忘遠(yuǎn)古的東西,像是泉水,涌動。
“公子,鴛鴦嫁衣,贈有情人,若是深情染了塵埃,嫁衣便是毀了,人亦是?!彼嵝训?,
“自是不會。勞姑娘掛心”嬌艷如火的女子,與男子并肩,自信張揚。
若你們真心相愛,愿能白首相隨。村子里的生命,欠的債,我便欠著,來生償還。
“你是愛他如斯,連你最討厭的殺生債,也諒解了?”男子依然素衣折扇。
“愛?”她轉(zhuǎn)身對他“三載,或許我知道愛了,所以便諒解了”沒說的話:或許愛了,愛了整整一個曾經(jīng),只是還沒深入骨髓,紅線便斷了。
心中最初的愛戀,不再漂浮,卻真的可以愛嗎?如若不相負(fù),或許也會相隨一生。
大婚前一日晚,大雨籠罩了整個京城,她以腹中的孩兒作為代價,毀了他對她的最后的一絲牽念,也永遠(yuǎn)失了與他有孩子的可能。
“止心,你何時如此歹毒?我要你用命來償”第一次見他的霸道狠烈,是對她,他吩咐送她入了天牢。便絕塵而去。
她看著她,嘴角有著勝利的挑釁,只是愛情里真的有輸贏嗎?
她沒有解釋,因為沒了必要。若真愛,無論錯對,他都會護她安好。
然而她輕而易舉的毀了她的小丫頭和小丫頭腹中的孩兒。那是她唯一的親人,師傅留給她的小女孩,她怒了。
她涼薄如斯,卻又情重如斯。
半年后,未央閣已經(jīng)不是曾經(jīng)的未央閣,如今只是吃飯說書的地方,說書先生凱凱而談“話說那一日,凌丞相迎娶異國公主紫曦,鋪十里紅妝,著鴛鴦嫁衣,場面壯觀可比王侯,艷煞了萬千女子,怎奈,高堂之上,交拜之禮,嫁衣泣血,生生滴了186滴,最后兩滴尤其紅艷,方才停了下來,一封圣旨,186條罪狀,條條當(dāng)誅,丞相府繁華,彈指間,灰飛煙滅。那紫曦公主,一代絕艷香消玉殞,凌丞相不知所蹤傳說那鴛鴦嫁衣…….不過幾日,龍椅之上竟也易位,都說…..”
“心兒,你的嫁衣繡好了沒?”
“明日就好,多大了,還跟個孩子似得”紫衣女子淺笑嫣然
“總是明日,你都說了多少個明日了,鄰家的小玉都有小娃娃了”
“哎,15年,竟沒看出你這般,真不知道離國那時怎么強大的,估計就是瞎貓碰上死耗子”
“就是,就是,最后還碰上了你這個……”剛準(zhǔn)備說,看見女子瞪著眼睛,明顯意思,你敢說,生生吞了下去。
“心兒,待丁香花開,我用滿山紫色娶你可好?”他懂她,知她所要。
“好”女子淺淺一笑,男子微微一笑,那一日,他便因她這一淺笑,終是覆了天下。無關(guān)風(fēng)月,無關(guān)其他。只是她,
她涼薄如斯,他情重如斯。
離落番外:她是他的劫,守護十年,伴隨十年,他以為她懂,那日他的質(zhì)問,她疑惑的眼神以及回答,他知道遲了。當(dāng)他看見那個他帶的紫色丁香玉佩,他便連那個他也護了,朝堂之上,三國之內(nèi),他縱他翻云覆雨。只為她。
他卻負(fù)了她,若沒有他的相負(fù),她和他便要錯過一生,那時他沒有欣喜,只有心疼,她說,也便諒解了,他知道她放下了,那日嫁衣泣血,186條命,是她怒了,他將三載之事書于信封,送于他手,看他萬千心緒錯綜復(fù)雜,癱軟于地,他傷她,他便讓他痛,他看著他“他是愛他的罷,只是不夠深邃而已”。錯過了三載,他不想再錯過了,于是,定了朝堂,膝下無子,便傳了旁系,精心布置,步步為營,終是離了天下,來了茅屋。這一次他給了她確定。
有時候愛不止是守候,也要說出,這不是甜言蜜語,只是一份安穩(wě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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