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個“散淡”的人

（吉林 郭培耘）

老父生前喜唱京劇，而且唱念做打無所不能。雖不屬專業(yè)，但常登臺演出，據(jù)說能唱十幾出整出的戲，擅唱很多名唱段，尤其喜歡唱諸葛亮。所以“空城計(jì)”中諸葛亮的“吾本是臥龍崗上一個散淡（吶）的人……”一段，印象特別深刻。

散淡是什么？不知道。以前查過，沒查到。后來靠自己來悟，好像也悟出了個八九不離十：“散”是散漫悠閑，“淡”是淡定從容。諸葛亮都說自己“是一個散淡的人”，想必這個詞肯定不孬。因此我就喜歡上了，并時常拿來形容自己的心態(tài)、本性和境遇。常常將這句話掛在嘴邊：我本是一個散淡的人……我本是一個散淡的人……其實(shí)自己是不是真的散淡，自己也說不清。

反正我認(rèn)為，散淡應(yīng)該是一種生活方式，一種心態(tài)，一種境界，是內(nèi)心修行到一定程度所表現(xiàn)出來的那種從容優(yōu)雅、遇事不亂、寵辱不驚、超然物外，天大的事都不掛于心的狀態(tài)。從這個角度上衡量，我看諸葛老先生說自己的“是一個散淡的人”像是假話，不算是真的散淡。因?yàn)椤吧⒌迸c否，主要看其神，不能只看其形。他老先生形似散淡，神卻絕對沒有。你看，諸葛先生身在茅廬，躬耕隴野，但精神卻沒閑著。也就是說，他沒日沒夜地在算計(jì)著天下呢！這能算得上“散淡”么？外形散淡，可內(nèi)心卻在蠢蠢涌動。所以當(dāng)劉關(guān)張三顧茅廬時，當(dāng)一顧兩顧時還故意拿捏著，好不容易等到了第三顧便按耐不住積久的渴望，“三分天下”去也！你說這能算得上“散淡”么？天底下能有這樣的“散淡”么？無非說說而已。

我喜歡“散淡”。我外表中規(guī)中矩，其實(shí)內(nèi)心極為散漫。喜歡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不需要轟轟烈烈，不希望迎來送往，不希望突然來點(diǎn)什么驚喜。最不希望突然接到通知說郭培耘你去接待什么什么要人或參加什么宴會陪某某領(lǐng)導(dǎo)去喝酒。喜歡自由地支配自己支配時間規(guī)律地生活。自知干不成大事，所以只能做些小事情；不想管別人，也不想被人管；只想弄明白自家的小事，不想?yún)⑴c國家乃至世界的大事。(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喜歡漫游或者云游。星期天節(jié)假日外出游玩，往往事先沒有計(jì)劃，沒有方向，沒有目的地，沒有時間限制，也不需要游伴，隨心所欲，“腳踩西瓜皮滑到哪算哪”， 沒有趕路的執(zhí)著。

喜歡看電視?？词裁床挥?jì)較，有時一個頻道一個頻道地轉(zhuǎn)換什么也沒完整地看成也喜歡。但是遙控器必須掌握在我的手中——此時，我就像一個國王，不論是誰，不管他是藝術(shù)家、企業(yè)家、政治家，還是別的什么人，都聽從我的指揮，隨我的興趣愛好。讓他說他就得說，讓他唱他就必須唱，讓他住口他就馬上住口，讓他消失他就立刻消失——這種感覺真好！

內(nèi)退后突發(fā)冥想，遠(yuǎn)赴深圳新疆“游教”（自造詞，游，周游；教，教學(xué)）。古人游學(xué)，在下游教?！獞{情趣自主擇業(yè)，游教東西南北。傳道授業(yè)，不離講堂。途中賞美景，嘗美食，交好友，品文化，寫閑文，豐富閱歷。雖無古文人之文采風(fēng)華，然亦優(yōu)哉游哉身心放松。每及一處，其恬淡怡然悠閑自得之情態(tài)，均為同行所艷羨。

雖如此，但自忖我還未能完全做到“散淡”，因?yàn)椤吧⒌笔窃谑且环N不易企及的境界。在深圳教學(xué)期間，我要求學(xué)生用一個詞或一句話形容自己的個性和追求。當(dāng)我說出了我的“隨其自然，率吾性也”的本性時，學(xué)生首肯于我；我公布了自己“游教”的行程，學(xué)生憧憬于我。其實(shí)，他們哪里知道，外表“散淡”的我卻在時時刻刻地為自己的幾本書而奮斗呢！還有許多事情耿耿于懷不能放下呢！既為虛名所累，什么都放不下，還有無限的追求和向往，那還“散淡”個什么呢？冠冕堂皇而已矣。

然而，我確實(shí)喜歡“散淡”這個詞。我要將其作為一種憧憬一個方向一種追求，加緊修行，放下了“利”還要放下“名”，身心輕松，真正做一個“散淡”的人。（2014年11月12日于烏魯木齊，2017年2月修改于琿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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