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了,鳳翔師范!
題記:
清末肇始,民國圖存,共和繁盛,改革開放日中天。卅年河東卅年河西,教育產業(yè)化,并校轉制鼓聲急。可憐西府一名校,江河日下窘生計,奮斗至今逾百年,百年竟成一夢。
海內聞名,譽滿三秦,教苑領軍,育數萬桃李精英。行遍秦隴大地,逢人說鳳師,縉紳工農皆服膺。陜西稱教育大省,功勞譜上有此君。鳳師英名傳千載,千載浩氣長存。 ————鳳師方舟立老師撰聯(lián)
母校鳳翔師范學校真的要搬遷了!
這次,我確信消息是真的。早就聽說鳳師要撤,總以為那是傳言而已。因為,我骨子里對這所百年老校充滿了熱愛,我心底里對這所“教師的搖籃” 充滿了眷戀,我記憶里對這所母校充滿了難以割舍的情愫。畢竟,23年前,自己有三年青春歲月在那里度過,留下了珍貴而美好的回憶。2017年6月30日夜,我照例打開微信瀏覽時,突然看到了“鳳師九一級七班群”班主任車老師剛發(fā)的一則消息:“鳳師這次真的要搬遷了,這是6月6日學院黨委作出的重要決定。明天是7月1日,學生考完試就要搬到寶職院新校區(qū)……”既然是車老師發(fā)的信息,我確信鳳師即將告別昔日的輝煌,將要退出歷史的舞臺了。
必須去母校轉轉、看看、拍拍,和母校告?zhèn)€別。今后,將再沒有鳳翔師范學校了 。如果不抓緊時間去,留在記憶里的鳳師將再也看不到了!我在心里對自己說。我想,這樣想的,何止我一個鳳師畢業(yè)生?這肯定也是歷屆鳳師學子的共同心聲。(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7月1日,恰逢我的生日,又是星期六,下午,我懷著惋惜和不舍,迫不及待地去和母校告別。
望著鳳師那熟悉的校門,我情不自禁掏出手機拍照留念。我怕門衛(wèi)盤問阻攔,便主動說明來意。身著保安服的大叔大度地揮揮手讓我進去,并說這幾天來母校故地重游的歷屆畢業(yè)生絡繹不絕??磥?,我還是晚了一步。
迎面是圖書館,樓前有兩條醒目的紅條幅。樓前噴泉有些殘破,造型依舊。熟悉的圖書樓一下子勾起了我的回憶。記得1991年剛踏入鳳師的大門,喜好讀書的我每天下了晚自習,就會迫不及待的奔向它,貪婪地讀起心愛的《散文選刊》、《讀者》之類的書籍。我還曾借過《戰(zhàn)爭與和平》、《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等世界名著。昔日,晚自習后的閱覽室里寂然無聲,無數學子早早來占位子,貪婪地遨游書海、汲取營養(yǎng)。多懷念那個時代??!腹有詩書氣自華!如今,上網、玩手機的多,讀書的人少了。
向北拐,折向東行,北側是原行政樓,不過現(xiàn)在改為東關逸夫小學六年級教室。
宿舍呢?310,410,曾是我們宿舍的編號,是自己曾睡過1000多天的地方。過行政樓和圖書館向北,不用思考,似乎有種神奇的力量牽著我徑直走向宿舍樓。第一座樓是女生樓,四層。北面是男生樓,只不過當年的磚混結構已改造為白瓷磚砌墻,氣派多了。男生樓后又多了一座樓。那是我們畢業(yè)后增建的。這次,沒見一個學生,管樓的阿姨正忙著打掃衛(wèi)生。學生留下來的旅行袋、舊傘、小飯桌等有用的東西,都被阿姨碼得整整齊齊。人去樓空,讓人頓感幾分凄涼。我信步走進男生宿舍樓,百年校慶時學生捐贈的大鏡子依然掛在墻上。和過去不同的是昔日的水泥墻面都貼了瓷磚,但樓道依舊逼窄。我想上原來住過的宿舍看看,無奈鐵柵欄門已鎖,只好作罷。
宿舍樓東側,是古香古色的縣級文物保護單位——文廟。我明白,一墻之隔的巷子就是文昌巷。鳳師建于古州文廟、舊府考院之上,可謂歷史積淀深厚。在這里,豎立著縣級文物保護單位的石碑。我在拍照時,邂逅了一位身著長裙的青年女子,貌似鳳師畢業(yè)生,好像也是來故地重游的。一問,果然是95屆畢業(yè)生。原來她竟然還是我當年地理老師李積明的女兒,在彪角鎮(zhèn)執(zhí)教,也是來和母校告別的。
文廟前是植物園。園內百年校慶時所立的不銹鋼雕塑依然銀光閃閃,臺基上鐫刻著時任陜西省教育廳廳長柳斌的題詞,背面鐫刻“鳳翔縣鳳師校友分會、陜西省鳳翔師范學校仝建”的字樣。那雙手托起明珠的造型,寓意深刻,依然使人感到教師肩負的責任神圣而重大。
昔日名貴花木眾多,我們流連其間,賞心悅目。如今雜草從地磚縫隙瘋長,略顯滄桑。我在植物園獨步,摸摸這棵,看看那株,回想當年和同學賞花的情景。美好的回憶里不時浮現(xiàn)同學的笑臉,耳畔仿佛飄過同窗的笑聲。
往南,路南側是一排漢白玉雕塑:貝多芬、魯迅等中外名人頭像及名言。我一一細覽,感覺名人的話有永恒的生命力,不管過多少年,依然催人奮進。
折向西行,回到圖書樓的背后,一排櫥窗引人注目,那是各班的黑板報,圖文并茂,十分專業(yè)。
不覺來到教學樓前。仰望,西側墻壁上爬山虎郁郁蔥蔥,把整面墻壁染成了綠色。
一樓西側盡頭原團委辦公室里資料密集,電腦開著,一位工作人員還在辦公。往東,依次是教務處、學生科、學生會等熟悉的機構,只不過木門油漆斑駁,門牌陳舊。
只見三三兩兩的鳳師校友或獨自一人,或一家三口,在教學樓駐足拍照。教學樓前的小花園依然在。當年幾米高的棕櫚現(xiàn)在十幾米高了,樹干端直,頂端挑著一簇蒲扇般的綠色硬葉。
我從西側的水泥柱搭建的葡萄架廊道走過,仰望,昔日麻花粗細的葡萄糖經過23年的風雨洗禮,竟然跟胳膊一樣粗,如巨蛇般蜿蜒盤旋,又好似錚錚鐵骨。一串串小小的綠葡萄從茂密的枝葉間探出頭來,仿佛歡迎我這位老畢業(yè)生。摸著健壯的葡萄藤,坐著石凳,昔日在此早讀時的情景宛在眼前。在這里,我邂逅了自己以前的同事。她也是我的鳳師校友,九二級的。她領著兒子在花廊漫步,邊走邊拍照,眼神里同樣充滿對往事的回憶,對母校的留戀。米字型的小徑依舊,假山被藤蔓覆蓋,玫瑰獨自寂寞開放,枝條瘋長,顯然沒有修剪了。東南角的升旗臺依舊在,只不過旗桿已經挪在了階梯教室南側的小舞臺上了。
階梯教室依舊。門緊閉,看不到里面。我知道,里面是西低東高,像影院座位一樣。當年在這里,我還參加過校小草文學社的考試,也聆聽過我市著名詩人商子秦的講座,也曾偷偷給東側的廣播室投過廣播稿。
南面是廣闊的操場。操場西北角那寬大的體育教室顯得陳舊、寂寥。在那里,我又碰到了孫鴻斌老師。老師往往記不住學生名字,但學生往往對老師終生銘記。師生相逢,分外話多。我讀鳳師時,孫老師是校教研室主任,著述等身,是位令學生敬仰的學者型老師。得知孫老師年過七旬身體依然健康,我很高興。孫老師問了我的工作情況,不一會就聊到鳳師搬遷。他感慨萬千,言辭透出感傷。我能理解一位多年在鳳師任教、為之付出畢生心血的老教師難舍的情懷。聽說寶職院七位常委來鳳師看了看,都覺得校舍陳舊。要修葺花費巨大,不如撤并,所以很快就決定了。學生歡呼雀躍,因為可以到繁華的寶雞市讀書了。鳳師原址,有可能縣教體局將會搬過來,還可能在鳳師辦一所小學,但校名必須命名為“鳳師附小”。鳳師這一稱謂,將繼續(xù)傳承。得知我愛寫,孫老師自豪地說鳳師80年代許多有寫作特長的畢業(yè)生工作后脫穎而出,走上了行政崗位。他列舉了吳萬哲,大概85級的,因寫作特長最后當上了麟游縣宣傳部副部長,最后調到了市上某單位。孫老師還列舉了我縣鳳師畢業(yè)的精英,面露欣慰,為學生自豪,為鳳師驕傲。我明白,百年間,鳳師培養(yǎng)了數以萬計的教師,遍布于寶雞市各個縣區(qū)。許多優(yōu)秀人才脫穎而出,逐步走上鎮(zhèn)、縣、市乃至更高級別的行政領導崗位。鳳師,不僅是教師的搖籃,也是干部的搖籃。
舉目望去,學校南面的操場依舊遼闊。橢圓形黑色的大跑道和以前大不一樣,也有了硬化的甬道?;@桿、足球門、單雙杠依舊。當年,教體育的周廣文老師在此細致地教我們投擲標槍、打籃球、踢足球、翻雙杠……留下了多少歡歌笑語。
南面的那段古城墻依舊聳立,留下的,是當年和同學攀上城墻的豪邁記憶!看著縣級文物保護單位的石碑,摸著古城墻堅硬的夯土,我忽然想,鳳師也如這段古城墻,同樣有過輝煌,同樣難免蕭條。
沿著校園東路北上,右側那一排排原先學生做宿舍的大瓦房已經變成了老師宿舍樓。只見幾位老教師坐在樹底下閑聊,孫老師也在其中。其余幾位鶴發(fā)童顏的老教師,也許未給我?guī)н^課,我已記不得了。他們正在議論幾年前患癌癥去世的李煥老師。我恭恭敬敬打了個招呼,鼻子酸酸的,心里不由得也想起三位班主任——車繼海老師、白甲志老師、李煥老師。同時也想起了學生科嚴厲又慈愛的徐建忠科長,教我三年《文選和寫作》的劉平安老師……我感謝這些為鳳師默默貢獻了一輩子的恩師們。他們用智慧和汗水育人無數,而這些學生又如火種灑遍陳倉大地,薪火相傳,育人無數,共同譜寫出教育新華章。這些培養(yǎng)園丁的園丁,可謂教育功臣!
走過教工樓,只見空地上停了一大片各式轎車。23年前,我記得有位老師在操場學騎摩托車。時代在變遷,老師們的交通工具也更新?lián)Q代,我也感到很高興。
學生餐廳大門緊鎖。我趴在門縫往里面瞧,舞臺還在,窗口依舊,只不過里面早已裝修一新。想當年我們夾著碗擠著排隊,一溜擺開著許多窗口,一位廚師剪飯票,另一位胖乎乎的廚師熟練地在碩大的鍋里用大馬勺舀起面片,一勺一碗,一碗僅僅四角,物美價廉,百吃不膩,花錢不多,吃得肚圓?;叵肫鹈罪?、臊子面、面皮、油條等等,我不由得饞涎欲滴。說實話,現(xiàn)在飯菜再可口,卻找不到當年的味道了。
天色已晚,殘陽如血。我回首深情再望望行政樓、圖書館、藝術樓,再看看昔日熟悉的一草一木、一花一草,想到從今往后母校不再,頓時淚眼婆娑。我戀戀不舍地走出校門,心里暗想,母校哺育了我,我一定要勤奮工作,出人頭地,為母校爭光,給鳳師添彩!
晚上,我不由得想起鳳師同窗,難以入眠。披衣起床,信筆填詞《沁園春?再別鳳師》:
母校鳳師,今臨撤校,昔日功高。望校園內外,惟馀寂寥;歷屆學子,頓失歡笑。故園尋憶,撫今追昔,欲與舊景同拍照。駐足望,看舊日風景,心如刀絞。
學子令人驕傲,無數縉紳工農叫好。昔西府名校,海內聞名;桃李無數,各領風騷。一代名校,百年滄桑,并校轉制鼓喧囂。俱往矣,看興衰交替,精神永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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