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軍印象(之三)

歲月,就像故鄉(xiāng)的那條白馬河,日夜不停,無聲無息地向前流逝;如今,童年趣事,已成回憶,家軍只能在回憶中找回點點當年的痕跡。
童年往事,就像天空中的點點繁星,永遠也數(shù)不完。它曾帶給家軍無盡的歡樂,陪伴著他走過那段天真、無邪的日子。那些永不磨滅的記憶,偶爾還會在他的睡夢里,悄悄地浮上心頭……
誰都不肯放棄畢生的鄉(xiāng)土。
難離故土,但家軍又不得不離開故土。
家軍曾對我言:每當我的雙腳撫吻鄉(xiāng)土,以一種根的觸須與土地交談,心靈深處便有一種甜美的歸屬感。行走的腳步總是在最快樂的時候掀起一份無言的思緒。大靜生香,行走在這片大地上,你會嗅到野蜜的氣息。忘本隱寓著背叛,我不敢輕忽我賴以生存,得以進步的根本。腳下的土地,背后的鄉(xiāng)親,它們正是我難以忘懷的“娘親”。(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當家軍以心靈面對自己的故鄉(xiāng)時,他儼然就成了一個多愁善感的抒情之人。他把整個身心都融入對故鄉(xiāng)的深沉摯愛中,故鄉(xiāng)的水甚至風兒,都被賦予了真摯的情感,成為其抒情的載體和應用的對象,而正是愛得如此深沉,才使他妙筆生花,把文章寫得如此精美。
每及此時,家軍就會深深陶醉于故鄉(xiāng)的幽靜美好之中,以一種“微醺”的情緒中展開了對故鄉(xiāng)的描繪:我的故鄉(xiāng)白馬河是個巴掌大的地方,地圖上找不到,深藏在冀中大平原的腹地,村里的那些鄉(xiāng)情故事,曾給我?guī)硇┰S的歡樂,每每憶起,那場景便如電影般映像在腦海里。日落鄉(xiāng)野,故土朝圣。生活于此的人腹里并無多少墨水,心眼里雖只認得黃土地,卻又信天、敬地、說鬼、談神。
其實,對于故鄉(xiāng)的認識,游子們無一例外地都會夾雜著濃重的感情色彩和想象的成分。原本十分鄙陋的鄉(xiāng)園,經(jīng)過記憶中的漫長歲月的刷新,在離人的遙遙想望中,已經(jīng)變作溫馨的留念與甜美的追懷,化為一種風味獨具的亮點,放射出詩意的光芒。在回憶的網(wǎng)篩過濾之下,有一些東西被放大了,又有一些東西被汰除了,留下的是一切美好的追懷,而把種種辛酸、苦難和斑駁的淚痕統(tǒng)統(tǒng)漏出。
鄉(xiāng)村的一切在家軍心里都是一道風景,無數(shù)的鄉(xiāng)村故事,刻骨銘心的童年記憶,不幸或幸福的人物,令人感念而難忘的細節(jié),魂牽夢繞的鄉(xiāng)土親情,浮現(xiàn)在眼前的農(nóng)事與習俗……都被他用輕描淡寫的筆法,以最美好、最樸素或者最沉重的文字再現(xiàn)和復原出來。其中最核心的是親情和鄉(xiāng)情,無論是人物、情景或是風土人情,都與他構成了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那是一種血脈親情的記憶,是他精神的歸所與靈魂棲息的家園。
家軍的《憶童年》是一篇鄉(xiāng)土氣息濃郁的回憶性記述散文,充滿童趣和鄉(xiāng)俗的韻味。說白了,民俗即是社會意識形態(tài)之一,又是一種悠久的歷史文化遺產(chǎn)。
所謂: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各地都有著不同的民俗。
真應了一句話:百里不同風,千里不同俗。家軍滿懷著一顆懷舊摯愛的心,用飽含深情的筆觸,栩栩如生的追憶了故鄉(xiāng)那消失的民俗和趣事。鄉(xiāng)間有話說的好:婚喪嫁娶蓋房子。
在鄉(xiāng)下,蓋房子那可是天大的事兒。
房子戳起來了,重頭戲就是上大梁。
上大梁那是極為講究的,不僅放炮,還要唱喜歌。喜歌的人需伶牙俐齒,關鍵是要唱的好,唱的妙,唱的風趣,唱的喜慶。家軍正是通過村里爾透旸家蓋房子,李圓禿唱喜歌的點滴趣事,將其匯集成為了一片難得的佳作。在拉大梁之前,鮑竺淵是要給爾透旸家祝詞祭祀請詞的。就見他抱著只大公雞,嘴里念念有詞:諸洞賜我一只雞,頭有冠來尾有邸,身穿五色龍袍衣,別人拿去無用處,弟子拿來解煞氣,解天煞,解地煞,解斧頭煞,解木馬煞,天煞解天,地煞解地,魯班門前一筆清,神聽木人囑,莫聽間人言,今日幫你解煞氣,福貴雙全是萬萬年來萬萬年。在給梁木兩頭系紅綢時念:諸洞賜我兩匹綢,正如清山細水流。梁木翻身時念:梁木翻過身,家也發(fā)來事也興,家發(fā)好像春水漲,人興好像那水登靈來水登靈。正式上梁時念:賜以良辰吉時上梁,天地開倉,懷陰到此,大吉大祥。一爺升梁頭,恭喜諸候順滔滔,二爺升梁尾,祈福君主業(yè)萬世。念完了這些,鮑竺淵扯脖子拉著長音兒喊:升……梁……嘍。
品讀至此,一股濃郁的鄉(xiāng)土民俗氣息拂面而來,使人向往和憧憬。更猶如電影膠片似地,一幀幀一幅幅映現(xiàn)在我們面前,引領讀者進入到了那久遠的時空,讓我們了解了當?shù)孛袼椎拿钊鼍啊?/p>
緊隨其后,主角上場了。
李圓禿的上場,使得整篇故事達到了高潮:甭瞅李圓禿平日里說話略微結巴,但念起喜歌來那是朗朗上口、口若懸河。李圓禿正式念喜歌之前,先口中高聲詢問:主人家要富還是要貴?爾透旸高聲回答:富貴都要。于是,李圓禿連拋三手斗糧給爾透旸,口中大聲說:賜你富貴雙全。給主家賜福后,李圓禿正式撒梁了,他一邊撒梁一邊嘴里唱著喜歌兒:日出東方架金梁,新建華堂喜氣洋。黃道吉日樹玉柱,紫薇星臨凡照金梁。龍盤柱、鳳登梁,主人家安又順吉祥。一撒金、二撒銀、三撒騾馬成了群,金銀撒在寶梁上,榮華富貴萬萬年。我撒到東,東方日出滿堂紅;我撒到西,麒麟送子掛雙喜;我撒到南,子孫代代做狀元;我撒到北,囤囤白米年年滿……李圓禿上面唱的歡,手里撒的歡,下面小孩們搶的歡,鬧得歡,滾的歡。小孩子們越搶的歡,大人們越樂的歡。
時光的河流,總是把最古老的民風民俗隨著流淌的日子一天天流逝,淡去,消亡,直到湮滅在紅塵故里,但總有最經(jīng)典的片段被不斷升華和演繹,直到流傳下來,并在日子不斷走向精致與繁華的那一刻,鏤刻出一份亙古的永恒。
我驚嘆于家軍的記憶力,對幼時的事記得如此清晰,描寫得如此細膩、真切,仿佛就發(fā)生在昨天。我更驚嘆于家軍的用心、用情,他的《憶童年》令我們這些生活在同時代的人有重返童年之感。每一件事都那么真實,那么感人。一樁樁童年趣事中,有你我他的影子,有人世的滄桑和歡欣。
說實話,我更欽敬家軍對故鄉(xiāng)的一片深情,當然,還有他讓人擊節(jié)贊嘆不事雕琢卻有著無窮魅力的敘事藝術。沒有故作的驚人之語,卻很好讀,很耐讀;也沒有扮出來的莫測高深,卻很有品,很耐品。輕輕流淌的溪水之下,看似一眼到底,但是溪水中各種形狀的鵝卵石,總能勾起你無限的遐想。
白馬河,原本是一個孩子眼中的歷史,家軍卻能娓娓道來,看似漫不經(jīng)心,實際上,處處體現(xiàn)了他的慧眼慧心。家軍回憶的是歷史,可緬懷的卻是古樸的鄉(xiāng)情,他對故鄉(xiāng)深情的回望,已經(jīng)遠遠超越了普通的故鄉(xiāng)情節(jié),處處爆發(fā)著生命的火花,閃爍著靈魂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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