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軍印象(之四)

家軍的故鄉(xiāng),他的昨日,時光漸行漸遠,萬物愈靈愈美。
鄉(xiāng)土和田園是家軍永遠的綺夢,縱使他跳出農(nóng)門,寄身大都市,他之所愛所戀仍在鄉(xiāng)村。在外面世界游走,走著走著,家軍卻發(fā)現(xiàn),竟然又回到了童年的村莊——那個記憶的起點。
白馬河是一個美麗的地方。那里珍藏著家軍童年的回憶,那里充盈著他甜蜜的溫馨,那里塵封著他兒時的玩具。家軍生在農(nóng)家,長在鄉(xiāng)村,與生俱來的“草根”稟賦,培養(yǎng)起他對鄉(xiāng)風民俗的濃厚興趣,好歹要留下一筆。
因為,白馬河,是家軍的魂靈。
白馬河的鄉(xiāng)村生活,不乏故事性,那濃濃的鄉(xiāng)音鄉(xiāng)情,美妙的童年記憶,難忘的鄉(xiāng)村往事,這些都是家軍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生活素材。這些生活故事,常常又會勾起他無限的鄉(xiāng)愁,進而激發(fā)出他對故鄉(xiāng)抒寫的沖動。
這些故事,都是家軍親身經(jīng)歷和耳聞目睹的真實故事。(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家軍立足于白馬河,白馬河畔的鄉(xiāng)情親情、野草禾苗、衣食住行、喜怒哀樂、音容婉貌,其信手拈來,有鼻子有眼兒,且能娓娓道來。
家軍好像啥都知曉,給人的感覺,一會兒像個須發(fā)飄飄的老者,一會兒又像個調(diào)皮的頑童。他在作品中描述的鄉(xiāng)村星月,荷塘春風,如今早已渺無蹤跡。那些曾經(jīng)活躍在鄉(xiāng)村的木匠、瓦匠、鐵匠、鞋匠、焗鍋補碗匠、閹豬、接生婆子、碎爛頭發(fā)換娃娃的小販子、賣熏雞的……那些舊日鄉(xiāng)村最后的手藝人的尊嚴與夢想,都在他的筆下一一復活。他把身邊的每個人、每件事、每塊泥巴都寫活了,讓你捧讀時欲罷不能。
這是一幅世像百態(tài)圖。
更為甚者,家軍筆下的鄉(xiāng)土風情、鄉(xiāng)村人物,無不充滿感情色彩的,或嘆,或哀,或贊,或喜,帶著深深的感恩和敬畏。
每每秉燈夜讀家軍的作品,一股濃郁的泥土氣息便撲鼻而來。那一個個鄉(xiāng)情濃郁的真情故事,一幕幕風景迷人的鄉(xiāng)村美景,一個個鮮活善良的鄉(xiāng)民形象躍然紙上……讀之如沐春風,如與故人相晤。
殺豬,曾是農(nóng)村一道風景,既有驚恐,又有樂趣。
殺豬的時候,村里的大人和小孩子們都愿意來湊熱鬧,那場面應該是很壯觀的了。農(nóng)村有句話說:殺豬殺屁股。都是殺豬,家軍卻從另一個不同的角度為我們捧出了一篇好文?;铎`活現(xiàn)的把個農(nóng)村殺豬場面擺在讀者面前。
展卷玩味,那一個個熟悉的場景,無不仿佛黑白電影一般,一下在眼前鮮活起來。要殺豬,就要先抓豬,抓豬的開篇就很熱鬧,并打下了濃重的底色:后生們一進到圈里,就都貓著腰向豬撲去。圈里的豬一瞅玩真的,它可不干了,扯嗓子哭嚎起來,那聲音能傳出去二里地遠,它跑著、跳著、叫著……任你喊破了天,也無濟于事了。后生們一擁而上,揪耳朵的,扯尾巴的,拽腿的,按腦袋的,七手八腳把豬按倒在地。可嘆這二百來斤得龐然大物,被幾個后生死死按定,只有嚎叫之聲,而無反抗之力。在按倒了豬后,后生們麻利地把它四條腿捆起來,扔出了豬圈。到了豬圈外面,有人遞過來棵木頭杠子。后生們把木杠子從豬的身子空隙里穿過去,兩邊的人嘴里喊著號子:起。就把豬抬到了矮桌子上。
豬,垂死掙扎,四腳亂蹬,嘴里發(fā)出“仰天”的嚎叫聲……
這樣的文字,讀來真是饒有趣味,過癮至極。
我們不得不佩服家軍的筆力。他以白描手法勾勒物事,筆觸平實樸素,沒有大開大闔、濃墨重彩的渲染,雖筆墨繁簡不同,然一經(jīng)點染,則神形畢肖,活靈活現(xiàn)。
顯而易見,家軍童年時肯定是一個非常細心、敏感的孩子,也虧得他幾十年過去了,還保持著這份童真、童趣。正是他的那些珍藏,喚醒了我們沉睡已久的記憶,找回了迷失的自己。
豬,逮住了,也失去了反抗的能力,此時,二牛子粉墨登場了:瞅見了兇神附體的二牛子,豬嚎的更歡了。二牛子不管這些,他讓人把豬擺放好,在吩咐爾透旸拿個大盆放在了豬的腦袋下方后,狗日的眼都不眨一下,手里那把磨得鋒利的牛耳尖刀一順,使勁兒的朝著豬的脖子處捅了進去。狗日的忒狠了,長刀擁進,直沒把柄處。二牛子穩(wěn)定片刻后,才緩緩地將長刀向外抽出,即將抽完之際,猛聽他大吼一聲:端盆子接住了。說話間,刀一拔出,豬體里的血便噴泉般涌出來,咕嘟咕嘟的流到事先準備好放了鹽的那個大盆里。二牛子殺豬,拽不倒一邊捧臭腳:好刀法。
豬,盡管喊破了喉嚨,叫破了蒼天,也擺脫不了被屠殺的命運,家軍的這段文字中透出的那種令人傷感的宿命色彩,直擊人心。
豬,殺了,可高潮仿佛剛剛開始,那就是小村里那也少不了的重要人物李圓禿的吹豬:李圓禿來在二牛子身邊,嘿嘿諂笑著蹲下身去。只見他把嘴貼在刀口處,眼珠子努努著,腮幫子鼓鼓著,用力的向豬的身體里吹著氣。吹豬是個力氣活,李圓禿一邊吹著氣,一邊喘著氣,右手緊緊地握住后腿開口的地方,生怕吹進去的氣給倒出來了。李圓禿吹一口氣,小孩子們和圍觀的人就叫一聲好。李圓禿吹一會兒,歇一會兒,顯得不緊不慢。隨著他的吹氣,豬的身體開始膨脹,時辰不大,身子鼓脹的像個氣蛤蟆,四條腿繃直著。柴鶴濕一捅我:狗日的李圓禿,能吹豬,真牛屄。李圓禿瞇著眼用細麻繩緊緊地繒住了進氣口,一頭豬的氣就算吹完了。他蹲在哪兒沒起身,取出煙鍋子,吧嗒吧嗒地吸著旱煙,眼睛始終迷糊著,后來我曉得,吹豬是很費氣力的。
家軍囿于一個孩子的眼光,行文中沒有插入任何成人的思考,他依然從一個鄉(xiāng)村孩子的眼里去看那個世界,哪怕看到的是純凈和不解。看得出,他不想留給人們一個被改造過的“歷史”。
應該說,家軍這種酣暢淋漓的寫法,確實也讓我們讀到了一個有血有肉有風有雨有幸福也有痛苦的鄉(xiāng)間,不僅有了濕漉漉的線條分明的輪廓,還有了那么一點隱隱綽綽的魂魄。
大地是文學之本源。
家軍和鄉(xiāng)村有一種與生俱來、血肉相連、無法割舍的情結(jié)。白馬河兩岸泥土的芳香對家軍來說刻骨銘心。他就是白馬河的歌者,白馬河就是他的的精神家園。他那含滿淚水的歌聲,幾乎就是對故鄉(xiāng)的跪拜。
在家軍這個白馬河赤子的眼中,鄉(xiāng)土、鄉(xiāng)人、鄉(xiāng)事 ,因緣于一種內(nèi)心的愛 ,總有許多美好的東西讓他品味。
于是乎,白馬河到了家軍的筆下,就會鮮活起來、生動起來,也就格外親切自然,甚至從字里行間流露出無法言說的幸福感。哪怕是一束野花、一棵小草、一枚野果,也能使人感到家軍與它們和諧依承,難以割舍的情緣。
我想,只有和鄉(xiāng)村有著血肉般連系的家軍,才能寫出這樣親切自然、充滿了幸福感的文字。
首發(fā)散文網(wǎng):http://www.one124.com/subject/39401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