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未亡,香樟依舊

流年未亡,香樟依舊
木憶
轉(zhuǎn)眼秋至,所有的聒噪都在開始慢慢窒息了,我立在憶城的黃昏里,晚風一下卷走了盛夏最后的喘息聲。回頭看了看憶城,它還似往日那般安沉,寂靜。它甚至?xí)屓送讼囊央S著蟬聲長眠,忘了往來所有匆匆的步履,忘了那些流浪的靈魂還在流年之外流浪著。
黃昏似乎一開始就和“離別”、“感傷”這種詞牽扯不清,它一步步把我引向那些布滿塵埃的舊地,把我引向了那個裝滿了童趣的地方。
回到少時上學(xué)的地方,往事突然像泉涌般傾瀉而來。教學(xué)樓前的那棵桂花早已隨著年輪的輪轉(zhuǎn)而深埋地底,那面曾經(jīng)用童年涂鴉的墻早已斑駁,那個經(jīng)常躲在我背后的你是否還一如當年那般熾熱地對待每一個人。
那時的我們常和晨起的鳥兒一起穿梭在那條鄉(xiāng)間小道上,我總是愛欺負你的善良,癡笑你的傻。記得做同桌的第一天,我霸道的把書包扔進里面的位置里,我以為你會從座位上站起來對抗我的無禮。只見你不緊不慢的起來把我不小心丟在地上的包放回了抽屜里,又禮貌的示意我進去坐,那一刻,我童年外衣上已經(jīng)茂盛的荊棘漸漸地開始褪去了鋒芒。(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初識你時,你總是把自己關(guān)在封閉的角落里,從不多語。我去圖書館背了好多笑話集說給你聽你也只是嘴角微動,沒有多余的尾音讓我遐想。那時我在想,沒有彈珠沒有橡皮筋沒有小伙伴的童年該是有多枯燥多乏味呢。那天,一次平常卻又似乎不平常的課堂,卻讓我讀懂了那個蜷縮在墻角的童年。
那天,數(shù)學(xué)老師突然叫人起來答題,嘰嘰喳喳的教室一下開始安靜了,所有的小腦袋都低得死死的?!澳闫饋泶鹨幌逻@個題?!蔽疑眢w一下抖了,抬頭一看,老師正站在我們的桌前指著你,我偷偷地長舒了一口氣。只見你捏緊那個算題的本子慢吞吞的站了起來,幾分鐘過去了,你依舊沉默地站著,所有的目光一下都投向了我們這桌,老師似乎也等得不耐煩了,說了句:“都已經(jīng)算對了,勇敢地說出來就好了?!薄袄蠋熕莻€啞巴說不出來?!焙竺嬉粋€男生突然回了句。那一刻,仿佛所有的空氣都靜止了,教室里的氛圍變得突然凝重了。我瞪大了雙眼直勾勾地看著你,你額頭上的汗珠開始不聽使喚地往外冒,直到那聲下課鈴的到來才打破了所有的尷尬。
教室里的同學(xué)都匆匆地往家里奔去,我假裝不緊不慢地收拾著東西直至教室只剩我們倆了。我見你坐下來也開始不緊不慢的收拾東西時突然大吼了一句“:那個渣渣就那樣話嘮,把他當回事就太委屈……”“我不是啞巴”你沙啞而低沉的聲音一下打斷了我。我驚訝的看著你,臉上寫滿了問號。你看了看我,說:“我只是很小的時候生了一場大病導(dǎo)致現(xiàn)在說話分貝很低,聲音也沙啞了……”
時光就這樣拉進了兩個童年的距離,我們開始變得無話不說,我把你變成了另一個我,你卻把我變成了原來那個你了。你開始放開自己的內(nèi)心,和人交往,而那時我的多重性格也開始瘋狂地滋長著。你常叫我去學(xué)校的那排香樟樹下乘涼,你說你喜歡香樟樹的味道,它和你家里院子外面那棵很像。我不懂你眼里那些閃爍的光,就靜靜地靠著香樟聽著蟬鳴發(fā)呆。
光陰賜予人們以快樂時,必然又會在某個時候收回。當老師在班上宣布你已經(jīng)轉(zhuǎn)回自己的省讀書了的時候,我才明白,這世界上的很多離別都是悄無聲息的。08年,你離開這里的第一年,也是汶川地震發(fā)生的那年。那一年一場地震團結(jié)了整個國,也讓我真正的讀懂了離別。那段時間我不敢去看所有的新聞,整天陷在自己的幻想里,可事實告訴我,你真的倒在你曾想念的那片土地上了……
老人說,人若逝了,靈魂就會回到他最初開始的地方。我以前不信的,直到歲月漸漸的磨平了那些尖銳的棱角,年華褪去了稚嫩,用來緬懷往事和舊人的回憶爬滿了青苔,我才開始選擇慢慢的相信了。我想你大概是回來過的,回來看過那條回家的老道,回來招惹過那排香樟,我總是這么想著。
黃昏將歇,當夏的尾巴被秋的盛氣吞噬時,我知道,我也要走了。懷念那時青梅攜竹馬,兩小戲朝露,斜影捕蟬鳴。今朝若在光年之外遇見,也應(yīng)記得,流年依舊守著香樟,老道依舊在等著歸人,我依舊帶著少時熾熱的影子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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