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隨人愿

文/樊文博

離中秋節(jié)還有一段日子，母親昨天忽然打來電話問我：“八月十五，你們回來不？”

我停頓一下說：“媽，到時再看?；厝サ脑?，提前給您電話?！比缓笪壹泵υ儐?a target="_blank">父母身體是否安好？

“都好著，你們不用操心，把兩個娃管好！”電話那端母親低聲應(yīng)答著。

我明顯感覺她有點失望。放下電話，我回頭給妻子說：“媽就是老了，上個月底咱們倆不是剛回去三天嗎？”(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估計老人想孫子了，上次倆孩子沒跟咱們回去，今年中秋節(jié)在國慶假期，媽肯定希望見到孩子們?！?/p>

聽了媳婦的話，我茫然走到陽臺，看著窗外迷蒙的秋雨，沉思了好久。自從上了中學(xué)以后，由于學(xué)習任務(wù)重，以前一放假就著急回老家，要見爺爺奶奶的孫輩，現(xiàn)在很難有時間回去。每次我和妻子回家看望父母，老人都埋怨我們沒帶小孩?；爻堑臅r候，他們會把孩子們愛吃的一大堆東西放到車上,這些都是他們平時積攢不舍得吃的。孩子放長假的時候，經(jīng)常是爺爺奶奶到城里看望孫子孫女，平時怕影響孩子學(xué)習，絕不愿意在這里呆的。我眼前浮現(xiàn)出兒女小時候，中秋節(jié)帶他們回老家，一家老少團圓的場景。

八月十五的晚上，天上月圓，人間團圓。父親很早就在院子里放一張圓桌，一個大托盤放到上面，盛有月餅，蘋果、紅棗、梨、還有毛栗子這些水果。母親鄭重其事的告訴孩子們說：“先要獻月亮，等月亮吃過了，咱們再吃，這一年就會全家平安。娃娃們考試會考一百分的。”

兩個孩子一會抬頭看看天上的圓月，一會低頭瞅瞅盤子里的水果，明顯嘴饞，不斷詢問奶奶，什么時候能吃呀？

母親一直微笑著說：“我娃乖，再等等！”

乖巧的女兒輕拍著弟弟的肩膀，煞有其事的伸手指著天上玉盤似的滿月說：“我看見吳剛正在砍桂花樹，還有美麗的嫦娥，可愛的玉兔。你瞧，嫦娥姐姐正朝我們看!”

女兒畢竟上學(xué)早，看了不少神話故事，給奶奶幫腔。兒子認真地聽著，迷惑著咽回了口水，我們不禁偷偷發(fā)笑。我悄悄告訴妻子，我小時候比孩子們還著急，因為平時不可能吃到這么多水果的，只有等到這個重要的節(jié)日。

晚上我躺在床上，想到母親的電話。一家人坐在月下的院子里，記憶中溫馨的場面讓我激動起來。中秋團圓是我們古老文化的傳承。忽然我又想起一個往事。

那是十多年前，我在一家軟件公司研發(fā)部上班，經(jīng)常出差。有年中秋在西寧，晚上就住在公司的辦事處。我看著窗外皎潔的明月，特別地想家，沒有一絲睡意，就換個厚點外套下樓了。西寧的中秋夜，已經(jīng)有點寒冷了。一個人穿行在街道上，沒有目的地走著，不經(jīng)意間發(fā)現(xiàn)一家陜西面館，小小的店面里坐了不少人。已經(jīng)吃過晚飯的我，有一種親切感涌上心頭，竟然走進去了。

“小伙吃啥？”一個個子不高，口音很接近我，動作很麻利的女人問我。

“哦？哦！來個小碗油潑面吧！”

“好勒！坐，給先上碗面湯！”一個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熱情的大聲招呼著接過話。

我找個空桌坐下，里面的食客一邊吃著面，一邊抬頭看著墻角的舊電視，大家喧嘩著，有好幾個明顯是陜西口音，我的心情更加愉悅起來。不一會，面就好了，老板娘端了過來。面很勁道，可能是在那邊呆的時間長了，本來不餓的我，很合胃口，吃的很快，一會碗就空了。我想著先付賬，再坐在這里看會電視。結(jié)果我伸手一摸兜，壞了！下樓的時候，錢在換下的外套里。我翻遍褲兜，也只有一串鑰匙，我一下子慌了，不知道怎么給老板解釋?？赡芤驗樾奶摪?，覺得好像老板娘一直盯著我看。遲疑了好一會，我終于鼓起勇氣說：“老板，下樓換厚衣服，忘了帶錢了，把我的諾基亞手機押到這里，我馬上回去取錢好嗎？”

老板娘聽了，很詫異的看著我。我從腰間皮帶掛著的手機袋里，取下手機遞給她。

“行！”老板娘伸手就要接。

“孩子他媽，你干啥？一碗面才兩塊五，別要這個兄弟手機，讓他走吧！啥時方便送過來行了?！彼麑ε?a target="_blank">人生氣的嚷道。

老板娘看了看老板，回頭滿臉疑惑的對我說：“好吧，你走！”

“我現(xiàn)在就去拿，你們放心！”

說完我很尷尬地快步出店，一路疾跑向辦事處趕去。到地方取了錢，不敢耽誤，急匆匆跑回面館。已經(jīng)快十點了，店里沒有幾個食客了。

老板娘看到我滿臉驚喜：“這么快！”

“不好意思，謝謝你們！”我急忙把錢送上，轉(zhuǎn)身欲走。

“兄弟別走，今天過節(jié)，聽你口音和我是鄉(xiāng)黨，我拍個黃瓜，讓我媳婦炸個花生米，咱倆喝點！”

不容我說話，他直接過來，拉我坐下了。

“快倒水！”他對老板娘吆喝道。

“啪啪啪……”老板用刀面使勁幾下就在案板上拍好了黃瓜?！白套套獭崩习迥镌阱伬锓ㄉ?。不一會兩盤下酒菜，就端到桌子上了，老板隨手打開一個白瓶西鳳說：“兄弟一人半斤成不？”

“行，我酒量還行?！?a target="_blank">年輕的我，不知道做人要內(nèi)斂，對自己喝酒一直很有信心。吃著喝著，兩個人暢快地打開了話匣子。原來老板兩口是我們鄰縣岐山人。到這里一年多了，剛來的時候，吃面的人很少，后來回頭客越來越多，生意很是不錯。一杯一杯碰著，大哥的臉紅了，用手抹一下嘴。

“唉……”猛然嘆了一口氣。

我感覺他是性情中人，就大膽和他開玩笑說：“難道你也想家？嫂子就在你身邊呀！”

“是，可是，我們明天就要掛轉(zhuǎn)讓牌子，不干了！得盡快回老家?！闭f完大哥就沉默了。

我當時很驚訝?？次也唤馍┳咏舆^了話茬。原來大哥年輕的時候，在老家是個游手好閑的人，在外還經(jīng)常和人爭執(zhí)動手，是派出所的?？?。結(jié)婚后還是這樣，父母對他很生氣。兒子上小學(xué)后，大哥忽然醒悟了，在寶雞跟人學(xué)了做扯面的手藝，在一個西寧上班的親戚幫助下，來這里開了個小面館，安分的掙錢過日子了。他們村組的地不多，自家的地讓弟弟和父母種著，上小學(xué)的兒子也是父母照顧著。可是前幾天接到弟弟的電報，說他父親忽然中風，半身不遂，躺在炕上了。老板一下子蒙了。嫂子的意見，他們關(guān)幾天門，回去看看老人，把孩子接到身邊上學(xué)，繼續(xù)在這里經(jīng)營生意。以后想辦法把孩子戶籍也轉(zhuǎn)到這里，將來考大學(xué)分數(shù)線還低一些?？墒谴蟾鐖?zhí)意要把店轉(zhuǎn)讓出去，說自己年輕時候，不懂事，老人的中風，和自己脫不了干系。不如回老家的街道重開一個面館，方便照顧父母和孩子。兩人僵持了一個星期，終于達成了一致。頓時，這個高大漢子，讓我肅然起敬……大哥現(xiàn)在是很有擔當?shù)哪凶訚h。我不斷起身敬大哥酒。

等我們喝完的時候，已經(jīng)很晚，店里沒有一個食客了。微醉的我，悄悄給桌子的報紙下面塞了二十元人民幣，對大哥大嫂說聲謝謝，起身告辭了。

那天我忘了問他們老家的聯(lián)系方式，第二天，我就離開西寧去海北州現(xiàn)場調(diào)試軟件去了。幾天后回來，特意到面館的地方過去看，面館的門頭已經(jīng)換成山西刀削面了。大哥的生意好，轉(zhuǎn)讓自然容易。

那以后的中秋，我經(jīng)常會想起他們，回老家面館開起來沒？生意紅火不？現(xiàn)在他們的孩子早就大學(xué)畢業(yè)了吧。不知道今年中秋，他們一家是否團圓？愿好人一切隨愿。我也暗暗下了決心，孩子們中秋不補課了，帶他們和爸爸媽媽一起過八月十五，老少三代一起賞月，共享天倫之樂！

文博寫于2017-09-16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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