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在歌唱

梁孟偉

我喜歡行走在運河邊上，路上不經(jīng)意間拾取著感動，偶然之中感受到溫暖。

清晨，先沿著小河行走。河邊有個還沒改造的城中村，住戶混雜，環(huán)境臟亂。路上有時除了垃圾，還有狗屎。當(dāng)我掩鼻皺眉、急走趨避時，看見前方一抹“橘黃”——一位環(huán)衛(wèi)大媽向我走來。她六十來歲年紀，瘦長身材，穿著橘黃色工作服；橘黃色帽子下面，是一張黧黑的臉。她露出潔白的牙齒，歉意地朝我笑笑，我微笑著向她問好。

曾想改變行走路線，但一直走到現(xiàn)在。不僅因為這里的清幽，更因那抹“橘黃”——那位環(huán)衛(wèi)大媽。不管小路多臟，總會整潔如新：一俟雨天，柳葉粘貼在柏油路面，她堅持一帚帚地清掃干凈；路上狗屎不絕，她總會彎腰用廢紙去裹拾。我有時勸她天晴再掃；有時要她逮住狗的主人，進行嚴肅批評。她總是笑著點點頭又搖搖頭，接著蹬上三輪車向前駛?cè)?，身后留下一個整潔的環(huán)境。

運河邊每隔千米有座公廁，每座公廁配位保潔員。當(dāng)你走進公廁，里面纖塵不染、毫無臭氣。常見一個公廁的一位女保潔員，俯身擦拭著便池前的斑斑尿跡；一個公廁的一位男保潔員，每隔幾分鐘走進廁所察看，把便池前的尿液拖凈擦干，把大便池外的穢物沖洗清爽。我想，每一個前來方便的人，當(dāng)你系好皮帶輕松離去，有否注意到這些為你保潔的人們？每當(dāng)看到那片“橘黃”的背影，我心頭的敬意就會油然而生！(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運河兩邊的公園，草木一年常青，鮮花四季盛開。一個個身穿綠色工作服的園丁，他們或者移栽花草，或者修剪樹冠，或者推理草坪，或者噴灑農(nóng)藥，或者鋸截枯枝。我知道，他們有的來自本省的農(nóng)村，有的來自遙遠的外省，但日復(fù)一日地從事著園藝，年復(fù)一年地美化著他鄉(xiāng)。當(dāng)你流連著運河美景，有否留意過那些淳樸的園丁？

每次晚歸，我不急著回家，而在河邊的小街閑逛。小街雖然有些雜亂，但人性和溫暖。攤販兜售著五顏六色的蔬果，或者叫賣著活蹦亂跳的河鮮；小店擺放著色香誘人的熟食，或者陳列著琳瑯滿目的百貨。這里的蔬果新鮮，價格比市場便宜。一次買好蔬菜忘了帶錢，那位年輕小販把手一揮，說了一聲“就送你了”。我在他收攤前送去了錢，從此成了他的“菜粉”。

小街上“黃山理發(fā)”店的玻璃門上，一塊“理發(fā)五元”的紙片分外醒目。透過玻璃門往里瞧，店內(nèi)坐滿等待理發(fā)的人們。一位四五十歲的理發(fā)師傅，只見他擺開八字步，電剪往上推，碎發(fā)紛紛落。推送的速度，好像刨著冬瓜，三五分鐘完成。一次店內(nèi)空閑，我進去體驗，在閑聊中得知，師傅姓張，是安徽黃山人。價格定得如此之低，主要面向工薪階層。他說大家掙錢不易，讓他們能省則省。我理完發(fā)后照照鏡子，覺得比幾十元的理得還好。我要付他雙倍工錢，他把多出的堅決退還。

路上，我繼續(xù)收獲著感動！路燈下，一位大爺還為幾把沒有賣完的菜在堅守，一位大娘正用鐵鉤翻取著垃圾桶內(nèi)的空罐塑瓶……

望著他們來去的身影，品味他們迥異的表情，我的內(nèi)心像打翻了五味瓶！

我知道，不管是寒風(fēng)凜冽的嚴冬，還是酷熱難耐的炎夏；不管是雨飛雪舞的清晨，還是雷電交加的黃昏，那些掃葉清穢、沖便擦尿的環(huán)衛(wèi)工人，那些爬高落低、栽花插柳的辛勤園丁，那些當(dāng)街游走、或擺地攤的小商小販，那些情系民工、低價讓利的工匠師傅，甚至那些垃圾桶內(nèi)、廢品當(dāng)中撈取生活的拾荒者們，他們是生長在最底層的“草根”，他們從事著最卑賤的職業(yè)，他們經(jīng)歷著最卑微的人生。

但他們沒有絕望，只有希望；沒有憤然，只有坦然。他們一天一天地從事著掃路清廁，日復(fù)一日地經(jīng)營著小本生意。偶爾和他們拉拉家常，你會感覺到他們的內(nèi)心充實而豐盈，他們的家庭幸福而美滿：那位環(huán)衛(wèi)大媽說她就要回家去抱孫子，享受天倫之樂；那位理發(fā)師說起老家新砌的樓房，和正在部隊服役的兒子，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那位菜販后生告訴我，等賺夠了錢就回老家，娶個媳婦生對娃娃……

我感動著他們的知足與淡定，崇敬著她們的充實與勤奮。他們的勇敢頑強安貧樂道，他們的勤勞善良任勞任怨，詮釋著凡人社會的和諧與幸福，注解著草根世界的偉大與崇高。對比他們，我們一些身居高位的，還欲壑難填；一些工作優(yōu)越的，卻空虛無聊；一些收入優(yōu)厚的，仍煩惱不斷……

這些可愛、頑強而知足的小草呀，他們的生活態(tài)度和精神世界，是否會撞擊你那根脆弱的神經(jīng)，洗滌你那顆變異的心靈？

這些可愛、頑強而知足的小草呀：

綠著，不嬌氣；枯了，不泄氣。

活著，只需一把土；死了，化作一撮泥。

容得下藍天，裝得下大地。

既樸樸實實，又干干凈凈。

小草在微笑，小草在歌唱。

歌唱生命，歌唱陽光。

我們只有讀懂小草，才會真正讀懂歷史；我們只有熱愛小草，才是真正熱愛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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