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家族的名義？情歸故里！塵埃落定！

圣發(fā)哥胃癌晚期，彌留之際問他想去哪，他推開我手中陵園資料深情地說：“響水潭！響水潭！”

老家黃龍檔南兩公里有條小溪，雨季，洪水沖入小溪的轟隆聲能傳十里開外，得名“響水潭”。潭北岸是一片墳地，我到潭中游泳回去后挨罵得知：那片墳叫亂墳崗，埋的無主尸或窮人。

圣發(fā)哥在市區(qū)多年，環(huán)境優(yōu)美的陵園不去，為啥要去那？安葬時，同表兄們談到我的困惑，表哥盛強說：“這片墳是涂家的土地，他姓涂是葉落歸根?！苯?jīng)表兄介紹得知：清末民初，姥爺?shù)母篙厒儚慕鞯酱酥\生發(fā)了，鼎盛時，在響水潭以北購置涂姓家族墳地，同時買下旁邊這塊地做善事，作‘義地’安葬露死街頭的窮人。文革中，涂家墳被深埋平為了耕地，義地保留至今。

回到自家土地上，表兄弟們異常激動，拉著我到每個墳頭燒紙。六弟說：解放前，涂家藥鋪、油房生意對當?shù)亟?jīng)濟貢獻很大。他參加編縣志時發(fā)現(xiàn)，57年前的資料涂姓下都加上土，為“塗”。為弄清原由他回了趟江西，老家人解釋：涂姓崇尚做生意，男丁成人都外出謀生。在外的涂姓下加土，意在勿忘故土。

葉落歸根是國人的情結，出外闖蕩定居后大多客死他鄉(xiāng)， 歸根情結只能寄托在當?shù)丶易鍓灥厣?。在姥姥墳前盛強哥說“你姥爺?shù)膲灡黄胶?，姥姥交待她死后葬在義地，說自家土地，離隔條路的姥爺近，能說上話。”我細看義地中20余座涂家墓碑，都是解放前出生，文革后去世。不能回故土，沒了家族墳地，能在義地挨著親人對他們多少是點慰藉。(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如今土地國有，表兄說是凃家土地玩話而已，意在顯示出身的驕傲以及對祖輩的崇敬。祖輩們看到義地成了后代的 精神寄托，不知有何感想？

而圣發(fā)哥的情結就不應局限在義地上了，因為他名姓涂本姓朱。

姥姥40歲時丈夫〈姓朱〉得病耗盡家產(chǎn)走了，只有帶著年幼的我瞎舅舅〈近30歲失明〉和姨嫁給姥爺。婚后只生了我母親。為續(xù)香火，姥爺帶著瞎舅舅回老家改姓涂入了宗譜?？芍旒冶ｉL說丟家族臉，敲詐姥爺每年派瞎舅舅壯丁多次。瞎舅舅被逼帶妻子和3歲的圣發(fā)哥回山里老家，恢復姓朱?；厝ズ缶司耸?，妻子去世；再娶后連生五胎，貧困交加。

57年春節(jié)，姥爺指著下雪還穿單衣、草鞋的圣發(fā)哥對父親說，“給他找口飯吃?！备赣H將他帶回歐廟安排到財政所，那年15歲又改姓涂。姥爺去世后，圣發(fā)哥回黃龍給姥姥養(yǎng)老送終。

圣發(fā)哥的墓緊挨姥姥的墓后，母親說：他是感恩去給你姥姥捂腳。我笑了笑，難道只有這些？圣發(fā)哥童年在響水潭南岸的山中，每次談到七歲給瞎舅舅當眼晴去賣柴，過響水潭邊獨木橋，雙雙掉入冬天的水中差點凍死都會流淚。那段苦難他會忘嗎？ 圣發(fā)哥在響水潭北的黃龍檔工作30多年。由不認字的苦孩子，成長為分局長，多年后見他回來攔棺放鞭的鄉(xiāng)親們能忘嗎？我認為除了血脈、’祖墳，還有在這片土地上的經(jīng)歷、人生故事才是構成歸根情結的全部，還有苦難！

歷史滄桑，朝代更疊，風水輪流，人誰都不能主宰世界。如闖入地球的流星，只能在燃燒中化為塵煙，散落在大地上融為泥土。只有燃燒時短暫的光亮、響聲，給世間留下丁點動靜，讓人們產(chǎn)生美好的遐想。

完稿于二零一七年十月二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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