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土文化我生命的故事敘事之十四他姑

徐托柱

他姑是一個鳥的名字，它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鄉(xiāng)村的黎明。

每當屋外傳來“他姑他姑”的叫聲，父親就起來去二三里地外的水井擔水了。

母親也快速下了炕，喊醒隔壁的姐姐們洗臉梳頭，打整一天的開始。

等父親擔過上七八挑水，灌滿了甕。仿佛算計好了似的，生產(chǎn)隊出工的晨鐘敲響了。(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我隨后也要幫著母親，拉風箱，添灶火做飯。

有時父親喊醒我，我一睜眼又迷糊過去。等他挑完水，就會抄起掛在門口的小車袢給我?guī)紫伦印?/p>

院內(nèi)等待我放牧的羊群已經(jīng)餓得咩咩叫了。

童年的清晨幾乎都是這樣。當他姑鳥兒飛進村莊，全村的人家，也跟著忙碌起來。

我六歲的那年，母親對我和四個姐姐說，咱們都手腳利索著點，多打幾個草垛，養(yǎng)幾頭豬羊，等賣了錢，好給你哥哥張羅媳婦。

哥哥比我大十幾歲，他在公社打井隊上班，吃住在隊部。

那年頭的光景很不好，家里常斷糧。母親很聰慧，她把胡蘿卜纓子、山藥片晾干，到了揭不開鍋的時候，派上了用場。

我記得我放學就得去占碾子。我和姐姐們把山藥片推碾成面，過了篩子，過籮，最后回家把預(yù)先泡開的胡蘿卜纓子剁碎。兩者一摻和，放在鍋篦上，蒸成菜團子。

我吃過老返酸水。

天啊，誰家的姑娘愿意到這樣的人家遭罪。

母親對姐姐們說，嫂子來了，就是咱門的人。即使不是，你們作小姑子的也不要言語。

你們以后也要尋婆家。到了人家，事事把禮放在頭先。多做活，少說些，沒有人把你當啞巴。

是啊，那時姑娘尋婆家，誰不愿意找個正拿把杯的人家。但是對一群小姑子們也使新媳婦畏懼。

母親也是講給我的。有時和哥哥多日不見，他也會稀罕地打我?guī)紫?。母親說，忍著。

如果哥哥娶上新媳婦了，將給我們家撐起多少門面啊。我從心里盼著。

哥哥一次給了我兩角錢，我花八分買了氣門芯，做成了一把彈弓。

一天我看到，一只長尾巴鳥飛到了院內(nèi)的樹上。

我拉弓要打。母親看到了，說千萬不能打，它是他姑，它每天還要給咱們叫起呢？

我問母親，它每天他姑他姑的叫，多煩??？

母親說，他姑心眼可好啦。它的小姑子很多，婆家的日子不好過。丈夫脾氣不好，凈和小姑子吵架。每次丈夫把妹妹氣跑，它都要到處找。他姑他姑，它的嗓子都喊啞了。

鳥也有人間的事？都是因為生活的貧窮鬧的。我同情起這位不辭辛苦任勞任怨的嫂子了。

每當再聽到他姑的叫聲，我知道它在風寒饑餓的夜里又是一宿的勞頓，每一次的飛翔和張望，滲透了多少生命的辛酸？

我希望碰到他姑一樣心地善良的好嫂子，將來也有一位和他姑一樣善良的姑娘做我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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