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女兒去吃她嗜愛的羊肉泡，在等飯上桌的時間里，她又像往常一樣開始給我講笑話。以往她講完笑話后，我或者會意地一笑，或者沒有一丁點的笑意，這樣的時候女兒就會說我缺少童心，太沉重。這次的笑話，倒是讓我笑容勃發(fā)，但又遠遠超出了女兒的用意。她不了解我為何如此笑容叵測，即便我給她講了，也非她這個年齡所能理解。笑話的內(nèi)容是：閻王在他的臣民里選了兩個很有成就的鬼，放他們回陽間，允許他們回到上界去生活。這兩個鬼分別是李白和曹雪芹。過了幾天，李白和曹雪芹又回到了陰曹地府，不愿再返陽界。閻王問他們?yōu)槭裁矗畎渍f：“我到了上面后，依然跟過去一樣吟詩作賦，但再也感受不到曾經(jīng)的愉悅和滿足，很多人都說我是神經(jīng)病。我還是繼續(xù)在這里待著吧！”曹雪芹說：“我去了一個‘紅學論壇’，人家要提交一篇有水平的關于《紅樓夢》的心得文章才能注冊進入，我申請注冊的文章被判定為不合格！我看我還是別去了。”這樣的笑話之所以能成為孩子們眼中的笑料，我想主要是“李白被稱為神經(jīng)病”和“曹雪芹的作文不合格”。要知道，他們可是一等一的大詩人和大作家！不管是當年的我們還是現(xiàn)在的孩子們，不知道背了多少首李白的詩，《紅樓夢》的章節(jié)也屢次在課本里出現(xiàn)以供當年的我們和現(xiàn)在的孩子們欣賞學習。當孩子們?yōu)?a target="_blank">寫作文犯難的時候，對兩位那就更是高山仰止了，而現(xiàn)在，兩位大文豪居然被人戲謔！這應該是孩子把它作為笑談的心理。

當然我的笑聲不是緣于跟孩子一樣的心理，我的笑既是對“稱李白為神經(jīng)病”的那個群體和“判曹雪芹文章不合格”的斑竹的一笑而過——這里的李白和曹雪芹是虛擬的，但這樣的群體和斑竹卻是真實而存在的，也是對有那樣的說辭和評判感到可笑和悲哀。這兩種現(xiàn)象正是目前現(xiàn)實生活中和專業(yè)領域里普遍存在的：依理行事當是慣常，但生活中有很多人不講道理，胡作非為，遭人指責時，辯白不過，就會以別人是“神經(jīng)?。　睘?a target="_blank">自己的理屈詞窮做掩蓋；不管是文學領域還是其他行業(yè)，外行管著內(nèi)行，滿腹草料的皮囊管著精益求精、恪盡職守的專業(yè)人才的現(xiàn)象比比皆是。

即便是不做引申，只講笑話表層提及的文學，也一樣讓人笑著悲催：文學是一種精神產(chǎn)品，和生命需求的物質產(chǎn)品一起，對人進行滋養(yǎng)，只不過最基本的物質產(chǎn)品不可或缺，而精神產(chǎn)品經(jīng)常缺位。人的身體缺乏物質養(yǎng)料嚴重了，就會生病，就需要以藥物的形式來補足缺失。同樣的道理，人的心靈缺乏精神養(yǎng)料嚴重了，就會變得麻木冷硬、虛偽乖戾，只不過人不覺得這是生病罷了。魯迅就覺得“麻木不仁”是一種人性的病態(tài)，需要用他的文學作品作為疚針來喚醒，來醫(yī)治。就像大自然會產(chǎn)生對人體有生命威脅的有毒物質一樣，文學作品中也會出現(xiàn)對精神有毒害的元素，而當文學作品從精神產(chǎn)品赤裸裸地轉變?yōu)榧兇獾木裆唐窌r，它的“補足缺失和醫(yī)病育人”的功能就完全喪失了，就成了只能夠娛樂無聊的靈魂、消磨懈怠的時光的迷幻劑了，甚至會加重缺失、雪上添霜。但終究，文學作品在引領人向上、追求真善美方面還是意義重大的，所以，不管在哪個時代，不管在哪個區(qū)域，不管是以何種形式來表現(xiàn)，好的文學作品都值得人稱頌，為此而或飽滿奔放、或苦心孤詣的文人們也值得尊敬，而不是被惶惶大眾在沉浮于物質文明之時粗暴地稱之為“神經(jīng)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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