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天堂的官路
邊村
吳元駕著三菱越野車穿過繁華的市區(qū)奔馳在通往S縣的二級路上。
今天是禮拜日,陽光淡淡的好,三月的春風吹綠了道旁的柳枝,詩意的田野在吳元看來正吻合了自己的心情,這個春風得意的男人感覺全身舒泰,心情愜意。是的,這是他仕途上又一次重大而艱難的穿越,但是,再艱難,他還是穿越過來了,他成功了,他的愜意不無理由。就在昨天晚上,他接到了譚州市委的通知,他將調(diào)往本市永泰縣擔任縣委書記職務,調(diào)令已下,周一赴任履新。在以往,吳元出行時都是司機駕車,秘書伴隨,然而今天,他要親自駕車,獨自一人出行。這樣特好,他想。多年來沒有單獨這么享受過自己的心情了,一個人可以放飛思緒,可以天馬行空,可以哼著快樂的曲子。事實上,他是一直哼著小曲上路的,一個人的成功可以用很多方式來表達喜悅,吳元樂意哼著小曲來表達。雖然他已是近五十歲的人了,但骨子里還是浪漫的,他喜歡浪漫的情調(diào)。今天,他就是帶著這種浪漫的情調(diào)去赴會一個叫林曉娜的情人的,他覺得升遷這樣的喜悅之情是應該和娜娜(他一直這么稱呼她)共享的,事實上,他昨晚已將這一重要喜訊通過手機短信分享給了林曉娜。他們的交流的方式大都用短信,他們覺得用短信這種方式傳達情感既準確又生動,也會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林曉娜是吳元生命歷程中很重要的女人,四年前,本市某縣舉行電訊大樓奠基儀式,作為市建設局副局長的吳元應邀出席并參加剪彩活動,活動結(jié)束后,官員們到一家高檔酒店用餐,林曉娜是承包商,她主動為這頓酒席買了單。其實,林曉娜并不是多么漂亮的女人,甚至談不上漂亮,但絕對是令男人動情的女人。盡管年齡已三十五六歲了,但皮膚保養(yǎng)得很好,看起來要比實際年齡小的多。她的身材也非常棒,在人群中,她總是劃出一道令人艷羨的曲線,她的淡淡的容妝,優(yōu)雅得體的步態(tài)掩飾不住她與生俱來的天然性感,她的一顰一笑,不夸張地說,絕對蕩漾男人的心魂。從活動開始到結(jié)束,吳元一直沉浸在對林曉娜美好的意淫當中,宴席上,吳元與林曉娜已經(jīng)有了眼神方面良好的溝通。吳元也是令大多數(shù)女人喜歡的男子,他成熟,穩(wěn)重,健談,他的學識和才華已完全內(nèi)化成儒雅的談吐和舉止。確切的說,林曉娜也已經(jīng)注意上這個男人了,林曉娜是才離婚的女人,離婚的女人往往在生活中是多一份心機的。宴會結(jié)束時已是華燈初上了,帶著微微的醉意,吳元相邀林曉娜漫步濱江大道,這是他們第一次因相互的好感而近距離的交流,他們互訴衷腸,沉浸在非常美好的狀態(tài)中,發(fā)出相見恨晚的感慨,最后,各自留下了對方的電話號碼。
三菱越野車在二級路上奔馳著,吳元的心情也在奔馳著。昨晚給林曉娜發(fā)短信時,吳元得知林曉娜剛到s縣,s縣有她的一個路橋工程,她去那兒看看,正好收到吳元的短信,林曉娜顯然很動情,及時給吳元回了一個親吻的表情,接著,很有情調(diào)的寫著:你親自駕車來吧,也該為你的花兒澆澆水了!看了短信,吳元的體內(nèi)有一種燃燒的感覺。是啊,有一段時間了,應該和我的寶貝溫情一下了,吳元這么想著,欲望就更加強烈起來,這使他很快進入一種非常美妙的情境之中。他承認,與林曉娜的交歡是美妙的、愉快的,她能很自然地把他帶進癲狂的狀態(tài),這是他的妻子永遠達不到的。吳元的妻子是一名中學老師,人長得還算漂亮,也一心撲在教學上,連續(xù)幾年都是優(yōu)秀教師??删凸至耍瑓窃谄拮由砩险也坏搅謺阅鹊哪欠N感覺,他和妻子的歡愛總是輕描淡寫的。當然,妻子是愛他的,但妻子缺少林曉娜那樣焦渴的眼神和總是處于動態(tài)的撩人的軀體。在吳元的感覺中,林曉娜也不是那種風騷的女人,但她有魔幻般的魅力,她能很快進入一種熱烈的狀態(tài),用他的魔力調(diào)動和激活吳元體內(nèi)的一切元素,這使他們的交合每次都是出神入化般的美妙,也使每次的交合都能留給吳元長時間的回味和咀嚼。自從那次活動留下電話后,他和林曉娜一直互發(fā)信息,內(nèi)容由最初的一般傾訴到互致愛意,再到曖昧的相思,最后就要迫不及待地見面了。他們的第一次交歡就很有意思,地點選擇在頗為偏僻的一家旅館,開了間鐘點房,由于一段時間的信息溝通,他們見面后就少了很多繁文縟節(jié)。也就是說,他們不需要相互解釋什么,他們已經(jīng)有了明確的主題,只要圍繞這個主題去開展工作就行了。在抱住林曉娜的一瞬間,吳元卻哭了,肆無忌憚的哭,他想控制,竟控制不住,他在心里罵自己窩囊,罵自己沒有陽剛之氣,罵自己忘了主題,怎么在這個火候上就這么沒出息?然而,意想不到的是,受了吳元的感染,林曉娜也哭了,哭的嬌喘欲滴。他們更熱烈地擁吻著,纏繞著,欲望使他們各自的行動非常投入,而且不約而同;他們又手忙腳亂,像兩個頑童爭搶某個玩具一樣,有目標沒有章法。就在這時,一個不合時宜的電話打來,省局領導突然來市局檢查工作,市局要求吳元馬上回局里接應。這是火急火燎的事情,和他們現(xiàn)在的情況一樣火急火燎,吳元似乎從云里霧里清醒過來,但清醒過來的吳元反而欲火更旺了,因為林曉娜蛇一樣扭動的身體正在助燃他的欲火,他們纏繞著扭動,扭動著移向墻角。吳元顯然成了一頭猛獸,將靠墻的林曉娜緊緊箍住,他們又不約而同地扒掉褲子,各自露出明晃晃的下體。在進入的一剎那,他們同時發(fā)出歡快而放肆的尖叫,抵在墻角的林曉娜如一位高超的指揮家,很有節(jié)奏地調(diào)動著吳元全身所有的神經(jīng)末梢,使吳元恰到好處地迎合著,在一陣暴風聚雨中,他們漸次疲軟下來。整個活動過程還不到十分鐘,在他們的感覺中,卻是那么和諧、盡興和滿足。吳元承認自己是那種羞澀的男人,在官場滾爬多年,他也是小心翼翼的,除了妻子,他幾乎和其她女人沒有糾葛。然而,鬼使神差,林曉娜的出現(xiàn)使他的生活觀念發(fā)生了徹底改變。娜娜是上天賜給我的禮物啊,他想。第一次與娜娜交媾看似滑稽,有點像蜻蜓點水,可對吳元來說,不,對他們兩人來說,這是一次釋放生命激情最徹底的狀態(tài)。事實上,這以后他與林曉娜頻繁的交歡都能體驗這種美妙的狀態(tài),他確實無法離開林曉娜了。
汽車行駛著,吳元的思緒翻飛著,一個人駕車的感覺真好!這是山區(qū)的一段二級公路,車窗外是初春淡綠的山野,隱隱能聞到草花的香氣。吳元喜歡春天,他不光喜歡春天醉人的景色,更喜歡春天從荒涼寒冬中穿越所展現(xiàn)出的脫胎換骨般的美麗。吳元的小車轉(zhuǎn)了個慢彎,前面出現(xiàn)一片開闊之地,這里有一所小學,一群小學生在操場做迷藏,踢沙包,玩跳繩,做狼吃羊的游戲。不知怎么,吳元的情緒隱隱地有些傷感,看著這些快樂的孩子,吳元下意識地想起了自己的童年。那是七十年代初期,在他的記憶中,父親的個子很大,但永遠是一副瘦骨嶙峋一刮風就能吹倒的樣子。他的祖輩沒有耕讀的歷史,一代接一代地在土地上覓食、勞作和掙扎,到了他這一代,也似乎看不出有什么興盛的跡象。他排行最小,上頭有一個姐姐和哥哥,那時靠的是勞動日吃飯,她母親因風濕病而癱瘓,父親就成了解決全家吃飯問題的主要靠山,哥哥和姐姐先后上到小學二年級就極不情愿地輟學了,這樣的家庭狀況,父親也顯得無能為力。父親說,再這樣念下去,家里就揭不開鍋了,念書能當飯吃嗎,狗蛋小,干不了活,就讓狗蛋去念書吧。狗蛋是吳元的乳名,在老家,父親這么叫,左鄰右舍都這么叫。他不知道父親為啥給自己取了這么個難聽的名字,也許出身卑微吧,他后來一直想這個問題。他初入學堂的時候,穿著一件花褲衩,上身穿著用父親舊藍布褂子改做的衣服,衣服顯然過長,下襟吊在屁股下面,一跑動,還能搧起一些塵土,學生就看著他笑,他自己也笑。老師就摸摸他的頭,看他乖巧的樣子,老師說,吳元,好好念書吧,書念好了就有大用處呢。老師沒喊他狗蛋而叫她吳元,他反而覺得不好意思,但還是狠勁地點點頭。他幾乎一直穿著那套衣服—藍布褂和花褲衩,下課了,同學們在操場做游戲,他不敢加入他們的隊伍,他害怕他的長褂搧起塵土來。他常常躲在操場角落看同學們做好玩的游戲,跟著他們的快樂嗤嗤地傻笑。冬季時,他永遠穿一件已露出棉絮的馬甲,上面臟得幾乎看不出底色了,他縮著頭,鼻涕吊的老長。所幸他很聰慧,讀書過目不忘,這讓老師很喜歡他,老師還向他父親夸獎了他幾次。其實,他父親顯然對他讀書不抱多大希望。祖祖輩輩都是干農(nóng)活的,難道還想出個精怪不成?父親就是這么認為。他從小學上到高中,記憶中的父親一直是一個腳夫的形象。因為是山區(qū),那時的交通極不方便,供銷社的百貨隔一段時間發(fā)往下面的代銷店去,這需要人力運輸,父親就爭取了這個差事。背一次貨,要走十幾公里的路程,大約能掙到六、七毛到一元的工錢。父親背著一百多斤的貨物踉蹌在山路上,盡管艱難,還是樂此不疲。因為有了這份收入,家里的生計已經(jīng)有了明顯起色,而且,很自然地延續(xù)了吳元的學業(yè)。吳元上到初中后,心里漸漸有了些野心,當老師講到《陳涉世家》這篇課文時,他聽得極其認真,尤其那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使他倍受鼓舞,是啊,那些達官貴人難道真的是祖先遺傳下來的嗎?難道普通人就沒有出官入仕的命嗎?他不相信。(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也許有了野心的支配,吳元一直努力著,他有一股不服輸?shù)膭蓬^兒,他決心跳出農(nóng)門,走出祖輩貧窮的陰影,他果然成功了。那年,他高中畢業(yè),并以優(yōu)異的成績考上了一所重點大學。在他的記憶里,這一重大新聞在他村里、鄉(xiāng)里乃至更大的范圍里不啻為一顆重磅炸彈,炸的遍地爆響,響聲震天。好長一段時間,人們在茶余飯后幾乎都談論著一個叫狗蛋的后生一炮打響的話題,認為吳家的狗蛋刻苦認真,終于成了大器,因此也埋怨自己家的小子不思進取。當然,也有人認為狗蛋的先人埋了好地穴,接了好風水,不然,有這等好事嗎?盡管如此,吳元的父親還是高興的合不攏嘴,這使他在鄉(xiāng)間顯得非常風光了。
吳元也想起他在官場的第一次成功的穿越。他大學畢業(yè)后,主動要求回到他家鄉(xiāng)所在的縣,他被安排在縣計劃局工作,從一個小科員做到股長,又從股長做到主任科員,恰逢市里公開選拔副處級干部,經(jīng)過筆試、面試,他斬獲成功,就任譚州市建設局副局長。那年,他三十二歲,成為全市最年輕的副處級領導干部。這次成功,使吳元堅信一個道理:只有真才實學才能駕馭自己的命運。當然,他的工作能力也是人們所公認的,他上任伊始,對局里的干部作風進行了整頓,配合局長制定了一系列行之有效的管理制度,工作效率大幅提高。市委書記、市長在多個場合肯定了他的能力,贊揚他年輕有為,他所在的建設局也連續(xù)多年受到上級表彰。
然而,后來的事情就不同了。他輔佐的第一個局長因為年齡過大退居二線,市上領導也找他談過話,說他年輕,再磨練磨練吧,先把機會留給年齡稍大的同志。不久,一位新局長就走馬上任了,他仍然是副局長。當然,這個事實他完全可以接受,必定自己年輕,還有很多機會。他需要繼續(xù)充實自己,磨練自己,繼續(xù)在副局長的崗位上建功立業(yè),以贏得上級領導的賞識和信任。他相信機會是有的,機會也是公平的,他從一名主任科員選聘為副處級干部也證明這種公平競爭的合理性,他堅信學識和才能這兩樣東西是他繼續(xù)前行的動力源泉,他一刻也不能懈怠。事實上,他一直這么做,做的踏踏實實,小心翼翼。然而,讓他想不通的是,第二個局長沒過幾年又升遷了,理所當然,他這個副局長會接任正局長的,誰知又有一位新局長上任了,他因此感到有些頭疼,這使他對官場有了些新的認識,官場就業(yè)顯然出現(xiàn)了難以啟齒的變化。他第一次對公平競爭、選賢任能的官方屁話嗤之以鼻,他開始懷疑學識和能力的合理性。但他還是抱著一線希望,他必定是靠自己的實力登上副局長這個位子的,他要珍惜這樣的成功。況且他的祖輩都是農(nóng)民,他能混到如此,也算是燒了高香了。他常常獨自和自己進行著思想斗爭,斗爭的結(jié)果,還是低調(diào)做人為好。后來的很多年,他一直恪守著做人和做官的底線,也一直在副局長的位置上磨蹭著。市里已經(jīng)換了幾任市委書記和市長,局里也走馬燈似地換了好多局長,就是自己還是原地踏步。他媽的,貪的越快爬的越快!他常常在心里這樣罵著。自從局里換了一位年輕的局長,他對自己已經(jīng)徹底失望。這個年輕的局長一年前從市政府機關調(diào)建設局擔任副局長,說起來年輕,其實才小他兩歲,但官場就是他媽的這么滑稽,領導說全國都在年輕化,所以局里也就年輕化了,年輕的副局長一年后就順理成章過度到正局長了。其實,在這個時候,吳元已不再探究這些官場舉動是否合乎規(guī)范,多年的耳聞目睹已使他漸漸有了疲憊的感覺,也有了麻木的感覺。
四年前,林曉娜的出現(xiàn)使吳元從麻木中完全蘇醒過來,這個給他帶來激情帶來快樂的女人,同樣給他帶來拼搏官場的勇氣。看的出來,林曉娜是真心愛她的,記得他和林曉娜第二次交歡的時候,在酣戰(zhàn)過后,林曉娜問他怎么不向更高的位置發(fā)展呢,他一時語塞了,竟不知怎么回答。林曉娜對他說,其實,你是很有才華的,我也是沖著你的才華才愛上你的,做官是要有資本的,當然,才華也是資本,但它屬于軟件資本,在目下的官場,更需要硬件資本。現(xiàn)在是市場經(jīng)濟,市場經(jīng)濟的主要特點是競爭經(jīng)濟,那么多大小官員都想在官場就業(yè),而且拼死拼活地競爭職位,你想,這和市場經(jīng)濟有區(qū)別嗎?市場經(jīng)濟是在供求矛盾中進行的。官位有限,甚至處于飽和狀態(tài),但競爭官位的人太多,就產(chǎn)生了供求矛盾,但這種矛盾正好給更大的官員提供了調(diào)和的空間,因此,你想當官,就必須懂得用資本到更大的官員那里去運作。這和我們商人一樣,本來是小商人,但我們可以通過資本運作而成為更大的商人。吳元怎么也沒有想到,這個躺在他身邊的女人對目下的官場竟然有如此高深的見解,其實,多年的官場經(jīng)驗也使他明白這些道理,但他從來沒有去實踐過、運作過,他像他的父親那樣,在官場上,也保持著腳夫的品格,背負重物,腳踏實地。但林曉娜的話又讓他茅塞頓開,激動不已。他的身體再次有了強烈的反應,身旁的林曉娜如小鳥依人,酮體散發(fā)著醉人的氣息,他翻過身,欲火使他們扭著一團,撕咬著,沉吟著,如穿行在云里霧里。
其實,在吳元看來,林曉娜并不是那種貪婪金錢的女人,這是她區(qū)別于其他商人的一個顯著的特點。當然,這里面也有一個重要原因,林曉娜愛他,他也愛林曉娜。所以,他們的合作總是愉快的、雙贏的,就像他們誰也離不開誰的身體一樣,他們之間也無形中產(chǎn)生了相互依存的關系。林曉娜與那種金絲小鳥也不同,金絲小鳥是被主人寵著、養(yǎng)著的,可主人一旦供養(yǎng)不起或終止供養(yǎng),金絲鳥就會出現(xiàn)兩種可能,要么遠走高飛,要么餓死。林曉娜是一只燕子,她可以自己銜泥,自己筑巢,有非凡的生存能力,這個就讓吳元對她另眼相看了。在某種程度上,吳元倒有些像金絲鳥,被林曉娜寵養(yǎng)著,很多時候,吳元在官場上的運作資本都是林曉娜提供的,這種有趣的關系也常常帶給吳元一些尷尬的溫馨和快樂。但吳元又絕對不是一只金絲鳥,他有強大的反哺能力,這就是他手上的權力。權力這東西真是一個怪物,你不用它時,它會貶值甚至作廢;你充分利用了它,才會發(fā)現(xiàn)它多么奇妙!它的價值、它的威力以及它所帶來的效應真是沒法比喻。在以前,吳元不大會使用這個玩意兒,所以讓這個美妙的東西從手里悄悄溜走了,荒廢了,事實上,他不是不用,而是在使用時沒有去挖掘它真正的價值,常常被權力牽著自己的鼻子走路,越走就越感覺別扭,而且,還有些忍氣吞聲的感覺?,F(xiàn)在呢,他是牽著權力的鼻子走路,他駕馭了權力,這是一件十分愜意和受活的事情。所以,林曉娜愛他、寵他,他也用權力反哺林曉娜,這種良好的互動使他們步入穩(wěn)妥的可持續(xù)發(fā)展的軌道。林曉娜也因為吳元權力對她的反哺,由一個小開發(fā)商做成了大開發(fā)商;吳元也因為林曉娜給予他的資本運作,他的官路似乎很快邁上了康莊大道。是啊,他在副局長這個倒霉的樁上坐了十幾年,屁股也磨起繭了,早應該換個舒適的位置坐坐了。新來的市委書記對他很賞識,說他能力強,可以在更高更合適的崗位上發(fā)揮作用。這真是屁話,他在心里罵著,難道我自己還不清楚嗎,幾任市委書記哪個是省油的燈,一個比一個黑著哩!他覺得可笑,但他又覺得這樣的事體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他在官場歷練了這十幾年,由最初的無知進化到現(xiàn)在的精明,這個過程讓他痛苦也讓他感覺非常有趣。官場實際就是一場游戲,會做,就趣味無限;不會做,就令人心生煩惱,甚至給你帶來痛苦。吳元現(xiàn)在就進入了這種游戲,而且玩的很好,很成功。
昨天晚上接到市委的通知,這是他預料中的事,但他還是非常高興,他已經(jīng)四十八歲了,這樣的年齡升遷到處級崗位上也許是最后一次機會,他僥幸有這么一次機會,這是他不斷努力的結(jié)果,當然,這種努力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他很感激林曉娜,林曉娜使他享受了愛情和肉體的快樂,也讓他獲得官場上成功的喜悅。他第一時間將成功的喜悅傳遞給林曉娜,當然,林曉娜回復的短信也讓他欲火中燒。所以,他要親自駕車到s縣,和娜娜轟轟烈烈地愛一場。他把升任縣委書記的喜訊也同時告訴了他的妻子,他說禮拜日還要去單位,有一件重要事情要辦,妻子囑他保重身體,他的血壓偏高,妻子又告訴他一定要堅持每天服藥,他點點頭。禮拜日早上,他像往常一樣七點鐘起床,洗漱完畢,司機已將車開到他的樓下,車子擦得光鮮明亮。司機幫他打開車門,他鉆進去,迅速啟動,三菱越野就像脫韁的野馬,穿過市區(qū),奔向通往s縣的二級公路上。
s縣是譚州市屬下一個最偏遠的縣,該縣旅游資源豐富,有國家級森林公園,最近幾年,s縣政府把打造全省旅游名縣的目標作為政府的首要工作來抓,并爭取了中、省、市各級部門的大量投資,一時間,S縣就成了開發(fā)的熱土,開發(fā)商趨之若鶩。林曉娜在s縣也競標了好幾個工程項目,當然,這與吳元從中的周旋是分不開的。譚州市到s縣是一條二級公路,因為是山區(qū),拐彎的地方較多,雖然路面好,但某些路段的坡度還是很大的。吳元的駕車技術不是多么出色,可在這樣的二級路上應該是不成問題的,他的車時緩時快,緩時,像老牛拉破車;快時,又像脫韁的野馬。這也像極了他這幾十年的官場人生,始終在膽子特小和膽子特大兩端定格,要么走向這個極端,要么走向那個極端,始終處于兩極分化的狀態(tài)。
吳元的三菱越野車已經(jīng)在二級路上奔馳近一個小時了,距離s縣大約還有二十多公里的路程。今天,他的心情一直保持著良好的狀態(tài),升官、會情人,這種心情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換著別人,也同樣能體驗這樣的美妙。但在這種美好的心情中還夾雜些許童年的辛酸,官場掙扎的疲憊和痛苦??伤嗟?a target="_blank">回憶和感受著官場令人捧腹的丑陋以及游戲帶給他近乎規(guī)則、近乎滑稽的快樂,他獨自笑了,笑的很慘然又很暢快,在他的臉上,留下復雜的不易解讀的因笑而顫動的條紋。他的三菱越野車行駛著,前面突然出現(xiàn)一個轉(zhuǎn)彎,對于整個路段來說,這算是一個急轉(zhuǎn)彎,他莫名地有了種特別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非常舒服,他一下子聯(lián)系到現(xiàn)在的狀態(tài),自己現(xiàn)在的人生不是一種急轉(zhuǎn)彎嗎,這么一想,他竟很享受這種狀態(tài)了。接著,這種狀態(tài)帶動了大腦皮層的亢奮,他想起他爹—他的父親,那個細高個子、面黃肌瘦、風一吹就能刮倒的父親浮現(xiàn)在眼前。父親于三年前去世了,父親去世時的容顏似乎很燦爛,不像死去人的樣子,臉上還有一種滿足的神色,他是仔細看了父親的面容才得出這個結(jié)論的,他覺得父親去世時的面部狀態(tài)也非常良好。他現(xiàn)在似乎也隱隱感到有飄的感覺,像父親當年風一吹就要倒的樣子。其實,在他身上,也留下很多父親的影子,比如,他的固執(zhí),他的膽小,他的謹慎,這都像極了他的父親。但他也有所改變和突破,比如他的膽小和謹慎,當然,這些突破又使他獲得意想不到的好處,也正好印證了偉人所說“膽子要大些”這句話確實是顛覆不破的真理。吳元的車子正要急轉(zhuǎn)彎了,前面一輛負重的大卡車也奔馳而來。在吳元的幻化中,載重車是一頭巨大的雄獅,雄獅張著血盆大口向他撲來。這之前,他在睡夢中有過這么一次奇遇,醒來時,他驚得出了一身冷汗,每次看到單位大門兩邊的石獅,他都心有余悸。此時,雄獅已離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他聽到一聲雷鳴般的怒吼,他的手忙腳亂已無濟于事。飄一樣的感覺讓他的眼前再一次重現(xiàn)父親晃動的身影,接著,一切歸復于平靜。
次日,也就是星期一,作為市委機關報的《譚州日報》赫然刊登一條新聞:
譚S公路昨發(fā)生重大車禍吳元殉難
本報訊(通訊員張東、記者盧緒亮報道)昨天上午,我市譚S二級公路距離S縣19公里處發(fā)生一次重大交通事故,一載重卡車與一三菱越野車相撞,三菱車車主因搶救無效死亡。據(jù)悉,死者叫吳元,生前為我市建設局副局長,利用周日下鄉(xiāng)考察工作,卻不幸殉職。目前,事故原因正在進一步調(diào)查之中。
這一天,正是吳元到永泰縣履新縣委書記的日子,當然,這個消息除了官方外,只有林曉娜和吳元的妻子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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