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
雖是深冬,有著太陽,也不刮風(fēng),所以就不覺得如何的冷。
屋檐上嘰嘰喳喳的鳥叫聲,提醒著大山里的人家,冬天即將過去。偶爾一陣微風(fēng),掛在屋檐下的蓑衣和斗笠就蠢蠢欲動。它們也需要陽光的滋潤。犁耙總是靜靜的站著,用沉默來回答。只有那只蘆花雞還悠閑在院子邁著正步,我想,它興許知道歲月在悄悄的轉(zhuǎn)變。
小黃如今已是老黃了。小黃是我家的狗。日子久了,自然就有了感情??諝饫镆坏┯形疑眢w的氣味,它總會出現(xiàn)在我面前,伸著舌頭,搖著尾巴。我喜歡看它的眼睛,深邃明亮。也能在它的眼眸里,清晰的看見我的影子。真正的自己。很多時候,我們無法準(zhǔn)確的去認(rèn)清自我。當(dāng)有了實實在在的媒介給你一個參考值時,有了對比,才恍然。
山里的老房子都是木質(zhì)結(jié)構(gòu),可以說冬暖夏涼。很實惠、適用。全部就地取材。住久了,自然而然身體里就有了樹木的氣息。大樹的品質(zhì)。屋檐挨著屋檐,門楣接著門楣。簡單卻不膚淺,有些青苔,越發(fā)古樸。當(dāng)渺渺炊煙升起時,我不知道,還有什么能高于這炊煙。
挨著我家的是三叔的房子。印象中三叔總是嘴里含著一根煙。大大的像雪茄。是他自己用草煙卷的。別人用薄薄的紙卷,他卻直接煙葉來卷。他的煙特別,也神氣,房子卻非常的破爛。他從來都只忙著吸他的煙,喝他的酒。三叔魁梧高大,有的是力氣,就是很少下地。那些蠻力都發(fā)泄在三嬸身上。沒錢就賒酒喝,酒醉就打人。無數(shù)次夜里聽見三嬸的哭聲。在深夜隨風(fēng)一起飄蕩。
三嬸是個傳統(tǒng)的山里女人。瘦小,話語不多。一直沒見她笑過。走路匆匆忙忙,低著頭。在村子,唯獨她是會耕地的女人。以至于,亂亂蓬蓬的頭發(fā)里總能找出幾粒泥土。(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終于,有一天,三嬸關(guān)上房門,吃下她從集上買回的耗子藥。這時,三叔還在喝酒。送到鎮(zhèn)上衛(wèi)生院,三嬸已經(jīng)不行了。聞訊趕來后,三叔什么表情也沒有。把三嬸從病床一把抓起,扛在肩上。腳在三叔的胸膛前,頭搭在三叔后背上。很多人看見,在回家的路上,三嬸的腳和頭在動。二十多里山地,就這么扛著回家。
今年春節(jié),我回家了。大年三十,就看見三叔一個人在喝酒。坐在那依然破破爛爛的堂屋里。父親讓我送些燒好的魚過去。走進(jìn)不太習(xí)慣的堂屋,三叔有些微微醉了。放下魚肉,我剛準(zhǔn)備走。聽見三叔說“我看見一道黑影從外面飄進(jìn)來了。”我回頭,什么也沒有。“看見你嬸子了,她只說了一句話。”我問三叔嬸子說了什么。半晌,三叔慢慢的回答我“少喝點酒。”突然,我看見一行眼淚從三叔的臉上滑落。從沒看見三叔哭過。只有那天。我不清楚自己那時是怎樣的心情,但我明白,三叔是如此的醒悟。
無論生活給我們留下些什么,都見證著我們的靈魂世界?;蛭?,或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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