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懼美麗
打開Word編輯器時,時間正好顯示為0:00。初看《海上鋼琴師》時洶涌的情愫終于要在此刻,第四次靜靜地欣賞她時,噴薄在白紙上,像一朵水墨花,遲遲綻放。
次次如此,屢試不爽,總有人率先發(fā)現(xiàn)她——自由女神像。接著是熱血沸騰的拖著長音呼喊“Americaaaa”。于是,發(fā)生在這艘滿載美國夢追求者的巨輪上的故事便被娓娓道來。
在這艘終年往返于茫茫大西洋兩岸的客輪上長大的棄嬰,以年代1900冠名,終生未下過那只有幾十級的跳板,涉足陸地,卻以絕倫的才華、天縱的想象,以88個黑白鍵構筑了自己曼妙的理想國,與高樓林立的紐約城對抗著。琴聲第一次飄進他幼小的心靈時,那渴慕的眼睛也注定了此生只為音樂而活;睥睨世俗的姿態(tài),還在他是孩童時就已顯現(xiàn),船長輕斥他不該擅自動用鋼琴時,他那一句“Fucktheregulation”變成了他的宣誓。
整個故事像是一個童話,抑或是一支空靈的樂曲。讓藝術人怦然心動,感受空山雨后的清凈;讓功利者赧顏深思,驚醒內(nèi)心深處的沉睡的夢。
在1900與爵士樂祖師斗琴中,謝利的琴聲如愛撫,如絲質(zhì)的底群滑過嬌軀,這正是他在世俗世界上活命的技倆。1900依然是動人以情的音符,淳樸而又別具一格。顯得粗魯?shù)乃^的爵士樂祖師在1900精湛的琴技下面如死灰頹然離去,1900又說出他的人生宣言“FucktheJazztoo”。
是啊,他不屑那顯得粗魯?shù)乃^的爵士樂祖師,也蔑視那混跡于紅燈區(qū)的琴術技倆,保持靈魂的高貴與純潔。寧愿在船上像蟬一樣飲風餐露也不下船換取大紅大紫的名利。(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油然想起顧城來,兩個相似命運的形象?,F(xiàn)實中沒有哪個成年人會像1900一樣認為媽媽是馬的名字,像顧城一樣用錢包來裝花籽;也沒人會如1900問跳板是什么,錄音痛嗎?像顧城去想象拖鞋變成青蛙,牙縫建成地鐵。童心在嚴肅的話題中彰顯愉悅,在灰色的現(xiàn)實中晶瑩閃爍。
兩者在現(xiàn)實面前都又顯示出恐慌與無所適從,1900難以越過那跳板,終于在其中央佇立之后又折回;顧城也不能穿過馬路從攤主那里取回一顆橘子。最終,1900伴隨廢棄的船粉身碎骨于大海;顧城也迷失在自己臆想的世界,再無歸途。
他們是燦爛的流星,是人們許以的美好愿望;是搖曳的鮮花,是人們期冀的純真夢想。
曾經(jīng)以為璀璨的流星我可以抓到,奔跑了許久才明白那難以企及;也曾天真折了花插在花瓶就能留住永久芬芳,逝去多少流年才懂得那只是徒勞。
詩人的橘子,鋼琴師的跳板,那是物質(zhì)主義者幸福的全部含義,同時,也是精神殉道者肉體所必須的營養(yǎng)。包括我們在塵世活著的每一個人,都需要一只這樣的橘子!
曾經(jīng)以為只要有朋友,我就可以不用越過那跳板去奔波;還以為只要兩個人的世界不要那橘子就已足夠。但如今,因為沒有能力獲得橘子,兩個人的世界碎裂;曾經(jīng)同樣虛妄的朋友們,也不得不下了跳板忙碌于天南海北。這個暑假收到朋友短信:夏天已至/憑欄遙望/又生蒼茫之感/人生幸事/莫過邀三五知己小酌/然人生漂泊/知己多散于江湖/有心相見/無力相逢/遙寄諸君/盼君安康/勿忘衷腸!
感慨良深,唏噓不已。
本愛舞文弄墨,寫寫詩歌小說聊以自慰的,但自從感到畢業(yè)后何去何從的壓力紛至沓來,閑情逸致便淡出,特別又是經(jīng)濟學專業(yè),理性遲鈍了感性的觸角。上次和有同樣感慨的同學去看話劇,奢侈地咀嚼呢久違了的感動。同學苦笑說發(fā)覺他變得似乎鐵石心腸了,很難被感動的。我報以同樣的苦笑說,學經(jīng)濟學學的唄!
幸好晚上熬夜寫東西的習慣還沒被改變。這個時候,敏銳的感性觸角在寂靜的夜里,迅速蔓延,蠢蠢欲動,傳遞著所有細微的悲喜與洞然。我固執(zhí)于此,是怕變得形若槁木,怕面對灰白的世界時連內(nèi)心也變得貧瘠。這也注定我內(nèi)心多少是光與影沖突的地帶。
我怕被黑夜白天撕裂,怕陷入更深。
所以,對我來說,詩人和鋼琴師是太過美麗的花,美麗得讓人畏懼,不敢太深情的撫摸,怕自己迷失。何嘗只是我一個人這樣,對每個有這樣夢想的人來說,那是罌粟,讓我們臨花的手也輕輕顫抖。
或許,在為保持充沛精力面對白天的世界而去休息前,我們也說一句“Fuckthereality”,暫時忘掉激烈的競爭,在夢里深吻夢里深處的那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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