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紅飛過秋千去
落花人獨(dú)立,微雨燕雙飛。
唐薰,白衣飄逸,水佩風(fēng)裳,楚楚動人。佇立于蔬蒲蒼蒼的瘦水湖畔。雨絲打濕了發(fā)梢,她寒星般的眼眸深邃冷漠,如一把彎刀,刺穿遍野薄薄秋光。
她,便是蜀中唐門總舵主唐悲風(fēng)的千金。江湖中人皆知,唐門暗器幾百年來獨(dú)步武林,無人能敵。凡中器者,除唐門弟子外再無解藥可救。因此各派向來對唐門敬畏三分。
唐薰自幼恃寵嬌慣,又深得唐門真?zhèn)?,陰險(xiǎn)毒辣自不必說。她外表柔弱嬌小,實(shí)則心如蛇蝎,視人命如草芥。
“是你,對不對?”聞聲望去,一翩翩少年佩劍遠(yuǎn)立,亦是白衣勝雪。他得劍眉深蹙,如凝霜臘月天?!笆悄銡⒘朔批Q宮宮主徐放鶴,對不對?”
“裴哥哥,沒想到這次你來的如此之快!”唐薰笑了,梨渦紅透。除了父母她只對這個人笑,笑的像個單純稚嫩,不諳世事的孩子。(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半年來,這已經(jīng)是第九個了吧,你應(yīng)該知道六扇門一直在通緝你。我瞞得了一時,保不了你一世。就此收手回去吧!江湖險(xiǎn)惡,不是女孩子該淌的?!彼信岣?,六扇門里后起之秀,另黑道聞風(fēng)喪膽的神捕。
“不,決不!你明明知道我為何如此。除非你答應(yīng)我,否則我決不罷休!”唐薰,那個無比驕傲的冷酷女子,竟似露出哀傷的懇求之色。
是啊,她本喜紅裝,現(xiàn)著素衣,因?yàn)橛X得他好像喜歡;她本孤高冷艷,現(xiàn)展笑顏,為了討得他的歡心;她本不涉爭斗,現(xiàn)濫殺無辜,只是為了贏得他的注意,哪怕他的到來是履行職務(wù)緝捕她。
“你好糊涂!我不值得你這樣?!彼碱^更緊了。
“我偏偏傻的要命,怎樣辦?既然你不答應(yīng),我只好繼續(xù)將此進(jìn)行下去,你未必抓的住我!”一絲失望黯淡了眼波,兩行清淚惆悵了黛羅。
裴歌沉默好久,似在踟躇,在忖度,在思量,終于幽幽的說:“明日此時,我?guī)闳€地方?!?/p>
次日,琥珀川。
前方,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盈盈汀洲,露珠初滴,白蘋作雨。
青青古榕,虬枝蒼勁,木葉參天。
竟有一秋千垂于伸出四五丈外的粗枝下,藤蔓糾纏。
竟有一綠衣女子款款坐在上面,綠紗飛揚(yáng),前后擺蕩。
竟是滿頭白發(fā),亮如銀尾在光影中炫目。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唐薰驚的長大了嘴巴。
面如凝脂,笑若含珠;窈窕消瘦,冰肌玉骨。如此曠世佳人,卻為何擁萬千銀絲?
唐薰一陣悸動,似乎意識到什么,她狐疑的窺看裴歌。
悲傷?惆悵?心痛?憐惜?絕望?裴歌的表情布滿陰霾,不可名狀的情愫似乎再次鞭打他已結(jié)痂的傷,痛楚如此真切又難以釋懷。
唐薰咬緊了下唇,長長的指甲隔著白裙嵌入肉里。她恨!
遠(yuǎn)方那只綠色蝴蝶仍在晚霞的映照下翩翩飛舞,如此凄美蒼涼而令人感傷。黑暗處,兩個人,各懷心事,良久駐足,愁索斷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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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璧……白璧……你別走!別走?。 被氐娇蜅?,裴歌喝的酩酊大醉,喃喃自語,“求你,你……不要去找他,不能去,不可以的!”
唐薰一把奪過他手中的酒壇,“咕咚——咕咚——”猛灌兩口,嗆的滿臉通紅,憤憤的道:“白璧?是那個人嗎?”
“都是我不好,不該讓你去,咳咳…是我的錯??!璧兒”裴歌繼續(xù)自責(zé)自怨的囈語,似乎沒有注意唐薰的情緒,沒有聽到她的問話,又或者根本就不想回答,甚至是抬頭望一眼她。
“是那個老妖婆,是……”
啪!一聲脆響。一記耳光,五個指印,覆上唐薰粉嫩的面頰,半盞桃瓣盈盈盛開,緋紅一片。
“你敢打我?為了那個老妖婆,打我?”唐薰無法相信,也不愿去相信,可現(xiàn)實(shí)總是絕情,本就是不爭的事實(shí),且去捶胸頓足?!澳闾嫠y過?她憑什么?憑什么?你說啊!”唐薰氣急敗壞,一躍而起,披頭蓋臉的質(zhì)問。發(fā)髻已然凌亂玉簪自烏瀑滑至衣衫,墜響至青檀地面,聲如晨磬,似泣似訴,嗚咽不已。
“給我住口!咳咳……滾,滾出去!”話音剛落,幾個酒壇頓時摔碎在地上,酒汁四溢,濃香的竹葉青彌漫空氣中,奢侈而糜爛。
?
流水深深恨,云山疊疊愁。
唐薰正午時分便來到琥珀川,這一次,可不僅僅是為了再見一面裴歌口中呼為“白璧”的女子,更是為了捍衛(wèi)自己守護(hù)已久,也付出太多的幸福。已經(jīng)陷入太深,情不能拔,怎能容忍他人奪她所愛?只有孤注一擲!哪怕付出再多代價(jià),哪怕玉石俱焚,在所不惜。想著,便撫緊了腰間那包“紅淚無痕”,—又稱“流焰”。
向晚,長河,落日,脈脈余輝;古榕,秋千,綠紗,白發(fā)佳人。
那唯美的意境沒有任何一個畫家可以描繪,任憑最偉大的詩人也難以歌頌,正如浸入骨髓的仇恨再無人能夠平息!只有毀滅,只有決裂!
唐薰從不可思議的瞬間,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出手,漫天血紅飛沫輕彈,猶如誰家深閨女子的胭脂香粉,直指白璧。沒有人可以赤身抵擋堂門暗器,天下無雙的絕技,始終沒有。
“流焰”絕不像胭脂香粉般怡人,它本是至毒之物,如硫磺,灼燒你的每一寸肌膚,卻與硫磺不同:沒有傷痕,殺人與無形!
沒有呻吟,沒有回頭,沒有驚愕,甚至沒有停止微笑。白璧似斷翅的蝶,枯黃的葉,輕飄飄墜落在滿渚白蘋之中。依舊嫻雅高貴,依舊笑靨逼人。
唐薰發(fā)出一陣?yán)湫Γp撩了一下發(fā)梢,似乎頗為得意。斂起的蛾眉微微舒展。倏然!一股痛徹心扉的冰冷襲來,她只覺口中澀澀咸咸,腥腥膩膩,一口鮮血噴涌而出。唐薰低頭一看,一把犀利的劍尖穿膛而過,劍鋒處幽光閃閃,殷紅涔涔。如此快的劍!如此狠的人!她覺得支撐不住,癱跪下來,一陣劇烈的疼痛襲遍全身!
身后,裴歌滿面淚水,面龐慘白,然而異常的鎮(zhèn)定從容。緊握劍柄的手緩緩撤回,戰(zhàn)栗著走向冰冷的白璧,輕輕的抱入懷中,深深的吻她額頭,似乎她仍是那個有血有肉的軀體。徑直起身,抱起她,走向琥珀色的晚霞,碧綠色的琥珀川,混沌的煙霧遍染青天。一切開始陷入無際的黑暗……
漸漸放大的瞳孔,渙散的眼眸。唐薰格格笑出了聲,笑的淚流滿面……
水風(fēng)輕,蘋花漸老;月露冷,梧葉飄黃。
秋千上,綠蘿枯萎,悲傷孤獨(dú)悠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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