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 隆 行
晴隆行
汪海
晴隆,貴州的西南,在我所居住這個地方的東北角。十多年前,我就不停的往這個地方走,所經(jīng)歷的點點滴滴,雖經(jīng)時間的洗涮,仍然歷歷在目。
花市
花市,聽取來是個美麗而浪漫的名字。沒到這個地方前,腦際里浮現(xiàn)的總是綠水青山,鮮花滿地的地方;花市嘛,顧名思義,要么就是一個青年男女買花購花的浪漫的城市。然而十年前我來到這里,映入我眼簾的卻是與想像中的相差十萬八千里。
晴隆在我居住這個地方的東北角,花市更在晴隆的西北角,1700多米的海拔,可謂算是貴州西南的最高海拔。山頂上,幾棵沒了樹葉的楓香樹,在風中左右飄搖。位于半山腰的村落,零零散散地居住著十分貧困的人家。在這里看不到青山綠水,更看不到想像中的鮮花。有的是裸露的石灰?guī)r和風雨飄搖中的茅草房,給人們講述的是一個連接著一個高山苗胞們的貧困故事。(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我們早晨九點從興義出發(fā),顛顛簸簸200多公里山路,來到這里已是下午四點。然而下午四點,我們來到這里時,這里的人們因為無米下鍋而還沒吃早飯。
我們走進一家茅草屋,只見兩個孩兒赤了腳,身子在“屋”內,雙腳在“門”外睡得香甜。我不忍驚了兩個孩兒的酣睡,躡手躡腳走進屋,揭開他們煮飯的甑蓋,木甑內什么也沒有,幾個蒼蠅隨我揭開甑蓋驚恐地飛起。隨行的同伴掏開灶膛,木柴灰里掩埋著兩個還沒燒熟的土豆。隨行的同伴不禁潸然淚下,“這就是兄弟倆一天的糧食啊!”
在花市,我不忍心再看這樣的情景,以致十年多過去,這樣的情景仍然還在腦海中浮現(xiàn)。想起花市,想起茅草屋內那兩個沉睡的孩兒,我不禁淚水漣漣……
十年了,花市變了么?茅草房中那兩個沉睡的孩兒想必都長大成人了吧?
荷塘
提起荷塘,人們自然會想起朱自清的《荷塘月色》。然而此荷塘非彼荷塘。此荷塘地處北盤江畔,與六盤水的六枝隔河相望。
第一次進荷塘,那是在八年前。那時晴隆的北部,通過近五年的扶貧攻堅,基礎設施有了較大的改善。一些邊遠偏僻的村寨,也通了公路,深山里的人家,也亮起了電燈;以往窮得不生蛆的地方,響起了電視的聲音,現(xiàn)代文明,在向這些亙古以來就落后的地方推進。荷塘也是這樣的。我們到來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是青磚灰瓦的房屋結構。主人在廚房里筑了灶,有的還貼上瓷磚。身著布依服裝的民族婦女天不亮就起了床,燒火做飯,那青磚灰瓦的屋頂上便升起了裊裊炊煙。
荷塘屬座東向西向,北邊的山偉岸挺拔,高高的聳立于云端。早晨和傍晚時分,便有乳霧輕輕飄來,纏繞于山腰或山頂,似天上人間,如夢如幻。南邊的山和北邊的山際相比,像要矮個人頭似的。不過南邊山勢較平緩,這里勤勞的布依男女們就在山上種了樹,或種些莊稼,解決村民們的吃飯問題。
布依漢子們在山上揮汗勞作,婦女們就在家里織布做飯。偶而山中的漢子便有山歌傳來,“生要連來死要連,好比魚兒跳干田。干田無水也要跳,妹妹無心也要連……”。山中男的唱罷,家中也聽女的在唱:“生要連來死要連,哥妹相連到百年,哪個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歌聲婉轉悠揚,聽起來也如訴如泣。
家中女的做好飯,山上做活的漢子便放下鋤頭,牽著牛兒收工回家,一家人坐在桌邊,喝酒吃飯,逗兒弄孫,好不快活……
不過最近聽說荷塘下游修電站,荷塘已成淹沒區(qū),河水淹上來,荷塘已不復存在……
哈馬
哈馬是個不知名的地方。
在晴隆驅車往東不到十公里,便到了這個村莊。這個村莊在一個山丫上,320國道從這里穿村而過。由于鎮(zhèn)勝高速公路的開通,這里便沒有了往日的喧囂和熱鬧,偶而的幾聲狗吠,打破著這個村莊幾分的寧靜。
那日傍晚,夜幕已降臨,勞累了一天的我,忍著饑餓,被幾個朋友用車拉到了這里。由于是黑夜,村莊的輪廓已看不清。在一家小店前,我們下車在一個朋友的帶領下,在泥濘的山路上深一腳淺一腳的往村莊的深處行進……
行進中,我有些迷茫:“這黑夜茫茫的,我們來這里干什么?”
朋友說:“走吧,里面有你意想不到的驚喜……”
說話間,我們走進了村南邊的幾戶人間,這時,有一股誘人的香味襲來。
“狗肉!”我一個激靈。這是清燉狗肉的芳香。
“今天你能吃到哈馬狗肉,算你小子有口福。”朋友說。
在村里拐了幾個彎,我們循著香味,來到了一戶李姓農家。普通的青磚灰瓦,普通的院落,普通的院墻上長滿了雜草和苔蘚。幾只灰朦朦的電燈折射出微弱的燈光。用火磚筑就的土灶內,柴火燒得正旺。灶上的那大鐵鍋里,滿滿的裝了一鍋狗肉,被灶內的柴火燒得沸騰翻滾。
“好香的狗肉!”我們贊嘆。
我們剛落座,主人便用瓦罐盛了狗肉抬上桌來。我們顧不了許多,搶著夾上一兩塊放入嘴里大嚼特嚼起來。
“肉入腹,香滿屋”,這時我才充分感受到“狗肉滾三滾,神仙都站不穩(wěn)”的境界。
“你知道哈馬狗肉為什么這么好吃么?”朋友問。
“不知道?!蔽掖?。
“之所以好吃,”朋友說:“因為他是原湯?!?/p>
邊吃邊聊中我了解到,所謂原湯,就是不加任何佐料,放了鹽和生姜,就盛入那口大鐵鍋里去熬。灶中的火大了不行,小了也不行。在選狗的時候也很有講究,食家說:“一黃二黑三斑子”,他們選狗一般都選十到十五斤重的黃狗。不用刀殺,只用木棒打。打死了去毛,用柴火燒。將狗燒出黑色,用刀去了污垢,便現(xiàn)出誘人的橙黃色。這時候切開下鍋,用柴火燉了,三兩小時下來,香味撲鼻,讓人口水流不斷。
不經(jīng)意間,我們已兩三碗狗肉下肚,主人提上來的燒酒,我們已喝了兩三壺。吃了狗肉喝了酒,我們又喝狗肉湯,完全沉浸在神仙般的享樂世界。
“你家狗肉這么香,生意一定很好吧?”李姓主人進來,我問。
“不好?!敝魅舜?。
“為什么?”
“他們家不做生意?!彪S行的朋友解釋說。李姓主人不做生意,之所以你能吃上他家的狗肉,是因為我們和他是朋友。我們的朋友來了,打個電話給他,他便準備好等你,如果關系不好,不和他聯(lián)系,你是吃不到他家的狗肉的。
“這么好的手藝為什么不做生意?外面的人做餐飲賺錢都賺瘋了……”
“錢嘛,有用就行了。”這時李姓主人插進話來。“要做生意,我敢保證,我家的比哪家的都好,但是我覺得沒有這個必要。有的人賺錢賺沒了良心,賺沒了快樂,我覺得不值!”
語驚四座。
后來我們了解到,李姓主人的家并不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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