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略與謀略（3）
五、日俄開戰(zhàn)
開戰(zhàn)前的一般形勢 對于俄國南下中國東北和朝鮮半島，日本多次向中國政府提出警告，促其力阻俄國向中國東北的擴張。與此同時，也和俄國政府進行過直接交涉。無奈中國無力抗擊俄國；韓國在日中戰(zhàn)爭之后，依然為內爭所苦，同樣處于自顧不暇的境地。而俄國又全無幡然悔改之意，終于把朝鮮半島也納入了它的勢力范圍，直至危及了日本國家的安全?！ ?俄國在韓國和中國東北的恣意妄為，特別是一再背棄撤軍的諾言和事實上占領中國東北的行徑，強烈地刺激了日本國民。全國上下無不為其蠻橫行為所憤慨，輿論沸騰。決心為雪十年前遼東半島被強奪的恥辱，為挫敗沙俄的野心和保衛(wèi)日本的安全而不惜訴諸一戰(zhàn)。
日俄交涉失敗 當日本正面臨或戰(zhàn)或和的關鍵時刻，一九○三年四月，一些元老、大臣為陪同明治天皇出席大阪國內“勸業(yè)博覽會”開幕式，聚集于京都大阪地區(qū)。四月二十一日，伊藤博文、山縣有朋、桂太郎、小村壽太郎四位重臣，在山縣的別墅、京都的無鄰庵舉行會談，議決了對俄國的重大決策。即“在中國東北對俄國讓步雖屬不得已，然在朝鮮半島決不能退讓。并以此為最后界線，再次同俄國交涉?！薄 ?同年五月十二日，大山參謀總長上奏了如下的形勢判斷： “……俄國在中國東北的行動，近來愈加活躍。反之，在巴爾干半島方面卻表現(xiàn)消極。俄國正傾全力于東亞，目的是要占領中國的東三省。為使這個企圖得逞，或施其慣技恫嚇日本，或以武力迫我決戰(zhàn)?！ 膽?zhàn)略方面看，目前的情況對日本有利。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也難免出現(xiàn)轉化成對俄國有利的態(tài)勢……?！薄 ?緊接著，六月二十二日，大山參謀總長又上奏了含有下述內容的致內閣意見書。內稱： “如果某大國占領朝鮮半島，必將出現(xiàn)我國側背受擊之勢，國家的獨立將難以確保。明治維新以來，幾度與朝鮮交涉，并不惜與中國一戰(zhàn)，原因亦在于此。但是，在日中戰(zhàn)爭中，滿清政府充分暴露了它的軟弱無能，結果導致了俄國更加肆無忌憚，加速擴張步伐，占領遼東半島，得到了中長鐵路，并且掌握了統(tǒng)治中國東北的實權。倘若對此置之不顧，再過三、四年，朝鮮半島勢必歸俄國所有。日中戰(zhàn)爭把中國勢力趕出了朝鮮半島，卻引來了更加危險的俄國，這真是莫大的諷刺?！ ?日本必須迅速與俄國交涉，謀求朝鮮問題的妥善解決。就目前看，存在著和平解決的前途；萬一不幸發(fā)生戰(zhàn)爭，日本的軍事力量亦不弱于對方。如果失去現(xiàn)在的良機，三、四年之后，軍備情況和戰(zhàn)略態(tài)勢將轉為對俄國有利，通過外交談判解決問題的希望就會喪失……。” 根據(jù)六月二十三日第一次御前會議的決定，日本政府擬與俄國開始正式談判。小村外相按照四月無鄰庵決策精神，幾次與俄國交涉，千方百計謀求解決問題。但是，由于俄國方面出現(xiàn)后面談到的一些情況而拒絕了談判?！ ?一九○二年六月二十三日，俄國陸軍大臣克魯泡特金來日訪問；七月，在旅順召集駐遠東高級官員會議。決定要占有中國東北，強迫中國同意俄國分擔任免中國東北官吏和管理鐵路、郵政、礦山等特權?！ ?八月，俄國政府設置遠東總督府，任命海軍大將阿列克謝耶夫為總督，賦予處理政治、外交和軍事的特權，并且租借了韓國龍巖浦八十二萬五千平方米的土地用于構筑炮臺?！ ?八月間，日本駐俄公使栗野對俄提出三項談判的基本條件：（1）保證中、韓兩國獨立，（2）日本在韓國擁有優(yōu)惠權；（3）俄國對中國東北的鐵路有優(yōu)惠權。俄國好容易才于十月四日作出答復，并提出如下主張：（1）不承認日本在中國的機會均等；（2）以北緯39度以北的韓國領上作為中立地區(qū)。表現(xiàn)出在日中戰(zhàn)爭中日本所得的權益也被無視的態(tài)度。與此同時，還不斷調遣軍隊來遠東，增派艦只，命令部分陸軍前出鴨綠江。 一九○四年一月七日，按倫敦來電稱，俄國政府已決心開戰(zhàn)。據(jù)日本參謀本部獲息，俄國軍部已經擬好對日作戰(zhàn)計劃并得到俄皇批準。俄國皇帝對阿列克謝耶夫總督委以開戰(zhàn)的全權，總督也已下決心開戰(zhàn)。但要等候到經由紅海東航的增援艦隊到達和編組好西伯利亞第3軍以及完成旅順港的船塢工程以后。 小村外相根據(jù)一九○四年一月十二日第二次御前會議決定，進一步探詢了俄國人的意圖。但直至月底仍未得到答復。這些說明開戰(zhàn)已迫在眉睫。
參謀次長兒玉源太郎 陸軍的對俄作戰(zhàn)準備，原主要由參謀次長田村怡與造中將負責，不料在一九○三年十月的關鍵時刻，田村中將突然逝世。繼任人的遴選十分重要，最后確定由兒玉源太郎出任?！ ?兒玉當時是內務兼文部大臣并兼任臺灣總督。因為是從大臣改任次官級的破例人事安排，所以引起人們十分關注。據(jù)說，他到任伊始，便找來有關方面的負責人詢問：“繪制朝鮮地圖的工作搞好了沒有？”答說：“還沒有搞好”。負責人在受到嚴厲的申斥后，趕忙著手繪制。兒玉中將在參謀次長室架起床鋪，日以繼夜地埋頭工作?！ ?兒玉不計較待遇和工作的高低，與那種大喊對俄立即開戰(zhàn)，卻疏于繪制地圖、忘記進行最起碼的戰(zhàn)爭準備的人相比，真是讓人無限敬佩。
俄國方面對形勢的分析 俄皇尼古拉二世說：“不會發(fā)生戰(zhàn)爭，原因是我不愿意打仗”。外交部長拉姆斯多夫認為：“使日本和中國屈服的辦法，只有武力解決，別無他途。不允許對他們作出任何的讓步，這是皇帝的想法。”內務部長普雷貝說：“克魯泡特金閣下，現(xiàn)在正處于俄國革命的高潮階段，為了撲滅人民當中燃燒著的革命火焰，即使戰(zhàn)爭只能取得一點點勝利也好，這是維護執(zhí)政者威望所必需的?！蹦掣呒壒賳T別佐布拉佐夫則認為“日本人是猴子，不堪一擊”。 一九○三年十月，阿列克謝耶夫在上奏電文中說：“日本國土狹小，兵力不足，財源匾乏，盡管這樣，它們仍然虛張聲勢，就在于它們拉攏了英、美特別是英國。然而，英國還沒有下決心幫助日本，就是幫助亦無實力，日本自身是了解這一點的。所以我想他們決不會采取最后手段，訴諸戰(zhàn)爭。如果我們以強硬態(tài)度堅決干下去，日本必將在我們的高壓下屈服。” 惟有另一個高級官員維特有些擔心，他說：“在我與德國首相皮洛夫的會談中，我說了‘海戰(zhàn)要失敗，陸戰(zhàn)會勝利’的話。但是，對于在克魯泡特金指揮下的地面作戰(zhàn)，內心并沒有必勝的把握?！?br/>最后一次御前會議 開戰(zhàn)的時機，每時每刻都在逼近。過去被認為最堅決的反戰(zhàn)親俄派的伊藤博文樞密院議長，也終于下了開戰(zhàn)的決心。他在一九○四年一月三十日上午，到大臣官邸會見桂首相，說明關于日俄問題下最后決斷的時機已經來到。在座的還有山本海軍大臣和小村外務大臣。下午山縣元帥也到會。二月一日，大山參謀總長上奏說：“在這種形勢下延緩開戰(zhàn)，只能白白落入敵人圈套?！辈⒄f：“如果戰(zhàn)爭不可避免，其發(fā)動的時機主要取決于戰(zhàn)略上的利害得失，因此必須盡早作出最后決斷。” 二月三日，突然收到駐守煙臺的森義太郎海軍中佐的急電，內稱：“旅順的俄國艦隊出港，去向不明”，隨即召開了元老會議?！ ?二月四日上午，召集臨時內閣會議。下午，明治天皇召伊藤、山縣、松方（正義）、井上（馨）各位元老和大山參謀總長、桂首相、山本海軍大臣，小村外務大臣、寺內（正毅）陸軍大臣、曾稱（荒助）大藏大臣等進宮，舉行第三次御前會議。 在這次會議上，一致決議對俄開戰(zhàn)。并決定采取如下措施： （1）斷絕日俄外交關系； （2）日本為了自衛(wèi)，決定采取自由行動； （3）從意大利訂購的、二日已急航至新加坡的“日進”、“春日”兩戰(zhàn)艦，命其立即出港迅速駛向橫須賀，一進入日本勢力圈即行開戰(zhàn)?！ ?天皇的最高顧問、樞密院議長伊藤博文在會上講了話，他的心情很沉重，一再詢問陸海軍首腦“確實有取勝的信心嗎？”提醒曾稱大藏大臣：“經費有沒有問題？”大家聽了都沉默不語，無法作答。 會議的氣氛顯得極度緊張，他鼓勵大家說：“我國的實際情況就是如此，盡管這樣，仍被迫不得不決心一戰(zhàn)?！闭?zhí)旎蕸Q斷。 一九○四年二月五日，下達動員令。六日，大山參謀總長，山本海軍大臣、曾稱大藏大臣等相繼進宮。小村外務大臣，途中會見了羅申俄國公使，同他舉行了第十六次會談，面遞斷交通牒后進宮?！ ?這樣，長達半年之久的日俄談判終于宣告結束，轉入戰(zhàn)爭。六日，東鄉(xiāng)（平八郎）中將指揮的聯(lián)合艦隊由佐世保起航出港?！ ?七日，海軍占領朝鮮的鎮(zhèn)海灣。八日，在仁川外海進行海戰(zhàn)；赴韓臨時派遣隊在仁川登陸；海軍使用水雷襲擊旅順港。九日，陸軍占領漢城；海軍炮轟旅順港；俄國發(fā)布宣戰(zhàn)告示。二月十日，日本公布宣戰(zhàn)書。
適時下定開戰(zhàn)的決心 人們說，為戰(zhàn)爭所做的一半努力是用于思考并下定開戰(zhàn)與否的決心。對于執(zhí)政者來說，下定開戰(zhàn)的決心是個大事。開戰(zhàn)要立足于預見如何結束戰(zhàn)爭的基點之上，需要適時作出決斷。但這是極端困難的，很多時候是達不到這一要求的。對日俄戰(zhàn)爭的形勢，日本的當權者所做的分析判斷，既深刻而又符合實際，完全擺脫了感情用事。這一點足以成為后世各方面效法的典范。為下定日俄開戰(zhàn)的決心，日本的領導者透徹地明察內外形勢，戰(zhàn)爭的結果證明他們的判斷完全正確。即： （1）俄國國內為羅曼諾夫王朝的專制和暴虐所苦，國際上則不滿其目中無人和殘酷無道。 （2）英美兩國，由于在遠東的利害關系和感情上的原因，同情日本，愿與日本合作?！ ?（3）德法雖與俄國關系密切，但也是有條件的，并不是絕對的?！ ?（4）日本的國內條件，盡管尚未擺脫德川的鎖國政策所造成的軟弱無力狀態(tài)。但明治維新近四十年，明治體制日臻完善，政治、軍事已悉作整飭，萬眾要求團結和要有自信心已基本形成。日俄開戰(zhàn)是大勢所趨，是全體國民一致的要求和決心。惟在戰(zhàn)爭時刻日益逼近的時候，作為一國之君的明治天皇，其內心的苦衷決非尋常。 二月四日拂曉，伊藤樞密院議長接到“急速進宮”的圣命。他立即起床，迅即進宮。被引進的地方是皇上日常生活的后宮，這里作為陛下的起居室，就是曾任宮內大臣兼總理大臣的伊藤議長，也還是初次到此。他脫下鞋走進臥室，看到天皇依然身著白色室內便服，好象還沒有洗漱，看樣于是通宵未眠在焦急地等待著天明，以便召他進宮。要談的事，仍然是開戰(zhàn)的決心問題?！ ?最后一次御前會議，下定了開戰(zhàn)的決心，結束時幾近下午六時，暮色已降。天皇返回內宮后，臉色異常，一直陷入默默地沉思之中。經過好大一會兒，才斷斷續(xù)續(xù)地對侍者說：“終于決定和俄國斷交了，完全是不得已的，并非朕的本意?！背聊藘扇昼姾笥肿匝宰哉Z地說：“如果這次戰(zhàn)爭失敗，實在對不起……?！焙孟笱元q未盡?！ ?不但前天夜里天皇輾轉反側，通宵未眠。而且，三月六日通告俄國斷交以后，依然表現(xiàn)郁郁寡歡。傍晚叫來侍從，用萬般無奈的口吻說：“我想直接拍電報給尼古拉皇帝……?！碑斒虖牡弥溆靡馐窍氩捎米詈笫侄?，與俄國皇帝直接對話時，勸阻說：“已經斷絕了國交，現(xiàn)在……?！?/strong>
六、金子堅太郎受命著手適時結束戰(zhàn)爭
?通常在戰(zhàn)爭開始時，便應對如何結束戰(zhàn)爭有所預想。但是，決心開戰(zhàn)的日本，國力貧乏，無望戰(zhàn)勝俄國。非但如此，甚至戰(zhàn)爭能否支持一年也令人置疑?！ ?日本方而的意圖是，竭盡全力千方百計設法堅持一年。期望在此期間，由有力的第三者出面調停。從而在決心開戰(zhàn)的同時，迅速開展了準備結束戰(zhàn)爭的活動。肩負這項重任的是金子堅太郎（一八五三～一九四二年）。他曾擔任過伊藤博文內閣的法務大臣，深通國政。而且，海外生活經歷較長，深諳歐美人的習性，特別是在美國滯留的八年中有兩年是在哈佛大學留學，并和后來擔任美國總統(tǒng)的羅斯福是同班同學。因此，金子堅太郎最適合擔任這項工作。從當時的國際形勢看，能夠在日俄兩國間進行調停的，除美國總統(tǒng)羅斯福外別無他人。
伊藤博文樞密院議長的懇請 日俄戰(zhàn)爭使明治天皇極為擔心。在一九○四年二月四日決定開戰(zhàn)的御前會議前夕，他幾乎徹夜未眠。就在同一天，樞密院議長伊藤博文召見金子堅太郎對他說：“十分遺憾，日俄即將開戰(zhàn)。但是戰(zhàn)爭可能要拖延下去，所以必須向國外籌措軍費。同時也預計到能夠調解這場戰(zhàn)爭的，除美國總統(tǒng)外別無他人。為了這件事，請你務必費神前往美國?！苯鹱踊卮鹫f：“您的心情我完全理解，但我確實無力勝任。伊藤公，除您之外，再沒人能負起這項重任。”伊藤又說：“我因有其他事，不能前往?！蹦翘斓恼勗捑瓦@樣結束了。四日晚，金子再次被召見。步入伊藤議長官邸的書齋，看到他獨自一人在低頭深思，對金子只是讓了讓坐，足足有三十來分鐘未曾開口說話。此間，吃了一碗家人送來的粥飯，好容易面向金子無可奈何地說：“在今天的御前會議上，天皇業(yè)已批準日俄開戰(zhàn)，我剛剛回來。關于這次戰(zhàn)爭，御前會議上進行了多方面的研究，陸海軍當局認為‘日本不占優(yōu)勢’。但如果任事態(tài)發(fā)展下去，俄國定要進犯中國東北，繼之則侵略朝鮮，甚至危及我國的安全。四十年來，我一直希望日俄之間避免戰(zhàn)爭，力求通過外交談判解決爭端。無奈事態(tài)已經到了這一步，日本除了開戰(zhàn)之外別無生路?！薄 ?接著，又進一步殷切地說：“戰(zhàn)爭既已爆發(fā)，即使沒有勝利的希望，只要日軍能堅持一、兩年，必會有外國出面調停。從現(xiàn)在看這是唯一可以依賴的。世界雖大，肯于調停者僅有美國。法國是俄國的同盟國，德國已有跡象表明在挑唆俄國，英國與我是同盟國不便插嘴，真正中立而有實力的惟有美國。最好的辦法，就是向羅斯?？偨y(tǒng)說明實情，請他出面調停。你與羅斯?？偨y(tǒng)原在哈佛大學同學，曾與其有過交往，望你立即赴美開展活動?！崩^之又說：“伊藤承蒙皇恩踢予高職厚祿直至今日，就是為赴如此國難。倘若這次戰(zhàn)爭日軍戰(zhàn)敗，從中國東北撤退回國，我便到下關和退下來的士兵一起抗敵，妻子則去下關做飯團以慰將士。萬一軍人全部犧牲，博文將與國民一道，決心戰(zhàn)斗到最后一個人。望你去美，按我所言，施展一下你的才干……?！薄 ?前一天晚上，金子想了一夜，結論還是認為“力不勝任”。本打算再次婉拒，由于聽了伊藤議長這樣一番壯烈的誓言，只得回答：“我去，寧可獻出生命也在所不辭?！碑敃r他已五十一歲?！ ?伊藤立即拿起電話告知桂首相說：“請放心吧！金子已表示要去。” 隨后金子拜訪了寺內陸軍大臣，說明去美之事，同時也探詢了關于戰(zhàn)爭的前途。陸軍大臣說：“勝負各半，詳情請問兒玉參謀次長?！眱河竦幕卮鹗牵骸案靼俜种迨?，但要爭取百分之六十的勝利。我已在這個屋子呆了三十來天，在那床上（用手指著次長室角落里的行軍床）冥思苦想?！倍＼姶蟪忌奖疽舱J為：“一半一半，但希望你有精神準備，當你在美國演講的時候，也許會聽到日本的半數(shù)軍艦已經沉沒的不幸戰(zhàn)報。” 為了做好出發(fā)前的準備工作，金子于當晚倉促返回逗子鎮(zhèn)的家中。第二天清晨，屋外傳來有人走動的響聲，據(jù)說是宮內省派人來打掃衛(wèi)生的。再仔細打聽想弄清發(fā)生了什么事？人們都說是皇后陛下要起駕來此。金子急忙整理好服裝正在恭候時，皇后陛下已經順著海濱來了。無需再打聽皇后此行的目的，金子的內心十分激動，決心一定要奮不顧身完成任務。
在“四面楚歌聲”中抵達美國 金子于二月二十四日出發(fā)，三月十日到達舊金山。他在船上苦思著這樣那樣的活動方案。不料一上陸，報紙上刊登的竟是意料之外的消息，作為金子唯一可倚重的總統(tǒng)，于昨天公開宣布對日俄戰(zhàn)爭保持中立?！ ?羅斯福的聲明說：“此次日俄戰(zhàn)爭，兩國同為美國的友好國家，美國決不袒護和援助其中的任何一方，望我國民亦勿發(fā)生偏頗的行動?！边@個意思表明，迄今美國人民對日本所寄予的同情，一下子完全中斷，這使金子大為失望。他認為即使想再如何努力爭取美國人民的同情，由于總統(tǒng)的一紙聲明，也會全部落空，真是無情之至?！ ?盡管這樣，金子還是去到了芝加哥。由于芝加哥的富豪多與俄國有姻親關系，所以很難與之接觸。清水日本領事也催他盡快離開那里，到紐約去。住在紐約的日本人反而說：“戰(zhàn)爭終于爆發(fā)了，日本危險”，表現(xiàn)出畏懼之情。他們集聚在金子下榻的旅館，焦急地想知道戰(zhàn)爭將如何發(fā)展，相互竊竊私語，憂心忡忡?！ ?當時，在金子住宿的霍蘭德旅館近旁有家帕爾道夫大飯店。紐約社交界有名的希契科克夫人在那里主辦了一場大型晚會，邀請了不少紐約的名流，據(jù)說其收入所得將捐給俄國紅十字會。而且俄國大使卡希尼還派了代表到會宣讀公開信。內稱：“日本的開戰(zhàn)是違犯國際公法之舉，希望各位給予合作，共同懲辦日本。”這件事在第二天的報紙上大登特登，無疑這對金子的工作造成了很大的威脅?！ ?沒過幾天，正好趕上慶祝愛爾蘭節(jié)。這一天，有很多愛爾蘭血統(tǒng)的美國人照例坐著馬車結隊游行。這一年是由紐約市市長領頭，數(shù)千名群眾舉著愛爾蘭和俄國的旗子，對著金子的房間揮舞著，得意洋洋地從旅館門前通過。俄國大使卡希尼收買了美國報紙，連篇累贖地發(fā)表攻擊日本的文章。說什么“俄國根本不想打仗；日本突然在仁川外海擊沉了俄國軍艦，不發(fā)布宣戰(zhàn)告示，僅僅通過斷絕外交關系便開始戰(zhàn)爭的做法，是違犯國際公法的。而且這次戰(zhàn)爭，乃是基督教國和反基督教國之間的戰(zhàn)爭，如果不打敗向神圣的基督教挑戰(zhàn)的日本，就不能在亞洲開展傳教活動。歐美的基督教國家，要團結一致懲辦日本。日本的低級文明，正在毀滅歐美的高級文明，不消滅日本，高級文明就不能普及全世界?！辈粌H從宗教和文明兩方面進行攻擊，甚至還搬出了人種論，高叫要消滅反抗白色人種的黃色人種。金子在記述這段情節(jié)時說：“我不想多說那時的心情，當我想到同胞們正在朝鮮、中國東北奮不顧身作戰(zhàn)的時候，深感對我真是莫大的鞭策。我在這里的努力，正是日本人應有的本分。遺憾的是，我正為不知道怎么辦才能改變大多數(shù)美國人對俄國人的偏袒而苦惱，在夜深人靜中我抑制不住盈眶的熱淚?！?br/>羅斯福的意外好意 當金子想到無論如何必須去拜見美國總統(tǒng)時，他便鼓起勇氣奔向華盛頓。在三月二十七日，他懷著沉重的心情，抵達白宮并遞上名片。剎那間，從室內走出來的正是要會見的羅斯?？偨y(tǒng)，他熱情地拉住了金子的手說：“讓我好等，為什么不早來？”他們手挽手進了室內?！翱吹搅宋野l(fā)表的嚴正中立聲明嗎？”金子回答：“拜讀過了，感到很失望。”總統(tǒng)斷然地說：“美國總統(tǒng)表示中立，羅斯福本人卻站在日本一邊，而且確信這場戰(zhàn)爭日本必勝。” 羅斯福的觀點如此意外的微妙，金子不禁大吃一驚。日本的元勛和陸海軍當局表示沒有取勝的希望，而美國的總統(tǒng)卻說“日本必勝”，實在讓人百思不得其解。過了一會兒，金子請他說說根據(jù)。他充滿信心地說：“我對日本作了細致的研究，軍事當局和駐外公使館也一致報告說日本必勝?！苯鹱赢敿磳⑦@些情況用密碼報告給了小村外務大臣，不久接到回電稱：“你和總統(tǒng)的會見，取得了未曾預料的好結果，你們的談話內容將通報全部駐外公使。”這個回電大大鼓舞了金子的信心?！ ?實際上，日本對羅斯?？偨y(tǒng)并沒有抱過高的期望，只想請他適時出面調停。不料他竟斷言“這場戰(zhàn)爭日本必勝，日本必須獲勝”。他的話，使人感到猶如得到百萬援軍一般的受到鼓舞。
洞察俄國弱點的所在 一天，金子的舊友亨利·亞當斯舉行晚餐會，會上為金子介紹了他的許多好友。亞當斯是位外交問題的權威，出身于名門之家，他的先世已有兩位曾出任過美國總統(tǒng)。他在會上說： “這場日俄戰(zhàn)爭，乃是俄國宮廷的官僚和軍人相互勾結妄圖奪取朝鮮半島所造成。他們明明只派出萬名士兵，卻偽稱為五萬人，想以這種手法恫嚇日本，使其屈服。只要日本不俯首說‘請多關照’，并讓出朝鮮，就不肯罷休。在旅順固守的遠東總督阿列克謝耶夫海軍大將也認為，只要采取恫嚇手段，日本定會畏懼，聽從俄國的擺布。因此日本想用外交手段回避戰(zhàn)爭，實在是悖謬之舉。但是，戰(zhàn)爭一開始，卻出現(xiàn)了意外的事態(tài)。斷絕國交后馬上接到在仁川港外‘瓦里雅克’、‘科萊圖’兩艦被日本海軍擊沉的急電，使俄國皇帝和官僚們大吃一驚。本想恫嚇壓服不訴諸武力，但當真的進入戰(zhàn)爭，在初戰(zhàn)中便受到重創(chuàng)，這使宮廷和政府一反常態(tài)，變得驚恐萬狀。 如果戰(zhàn)爭繼續(xù)一年，俄國內部必然出現(xiàn)混亂；出征中國東北的士兵，本來不打算認真作戰(zhàn)；芬蘭方面也有內亂的征兆；在這種情況下俄國勢必主動提出媾和。與此相反，日本方面上自天皇下至每個臣民，正在決心進行殊死的舉國一致的戰(zhàn)斗，所以日本必將取得戰(zhàn)爭的勝利。 不過，有一點我要提醒日本，俄國一定會有一天要從握有歐洲各國金融大權的猶太人手中籌措軍費。但是，他們在過去三年間，在基什尼奧夫殺害了大量的猶太人，日本應該利用這一點，做猶太人的工作，使他們拒絕借錢給俄國。同時，還要盡快向芬蘭、瑞典派出密使，煽動內亂，狠戳俄國的背后，牽制它向西伯利亞增兵?！薄 ?金子很快將亨利·亞當斯的忠告報告給桂首相和小村外務大臣。當時高橋是清正在歐洲通過猶太人謝弗進行募集公債。明石元二郎大佐在瑞典與俄國反政府黨取得了聯(lián)系，所有這些活動也許是受了亞當斯的啟示。 總之，亞當斯的這次講話確實使金子有了信心和力量。
進行公開演講 前面提到金子曾在美國呆了八年，最后的兩年是在哈佛大學讀書。這次他接受哈佛大學的邀請講演日俄戰(zhàn)爭的問題。盡管天降暴雨，數(shù)千名男女聽眾，仍然踴躍前來聽講，使金子倍受感動。他說： “十年前由俄國導演的三國干涉，搶走了日中戰(zhàn)爭中日本所得到的遼東半島。爾后歷經十年之久，日本人以堅強的意志，積蓄力量，等待時機，以期有朝一日收回遼東半島。如今，俄國調動大批軍隊到中國東北，企圖占領朝鮮半島，威脅日本的安全。日本的陸、海軍，就其兵員和艦艇數(shù)量來說，都居于劣勢，無法與俄國相比擬，所以無論如何也不能說有勝利的希望。就是日本國民，也沒有人認為這場戰(zhàn)爭能夠打勝。但是，我們如果退讓一步、俄國就要緊逼一步，他們是貪得無厭的。因此，日本決心拿起武器，即使被滅亡也在所不惜。如果能在世界歷史上留下這么一頁，我們就滿足了。即‘日本是為正義而拿起武器的，盡管這樣，還是被殘暴的俄國滅亡了?！毡竞投韲胧鞘敕?，任由各位朋友公斷，……?！薄 ?金子的講演，大約進行了兩個半小時，聽眾無不為之激動，自始至終聚精會神，并不斷報以熱烈的掌聲。哈佛大學俱樂部，很快將他的演講印刷約三千份，分發(fā)給各地的支部、公共團體和政治家們。就在這時，正在圣路易斯開幕的世界博覽會的主持人史密斯又自費加印了二千份，散發(fā)給與會的有關人士。由于這樣的連鎖反應在各地發(fā)生，致使日本關于日俄戰(zhàn)爭的立場和主張，迅速地在美國人民當中傳播開來，日本得到了美國的信任和同情。
美國的政治氣氛完全轉向親日 這個期間，日本陸、海軍連戰(zhàn)皆捷的戰(zhàn)報紛至沓來。開始人們都說“日本危險”，象日本這樣的小國要抵抗世界上最大的陸軍國家俄國，豈能占優(yōu)勢？！然而，事實正相反，日本連戰(zhàn)皆捷，所以美國人完全改變了對日本的看法。美國的孩子們討厭穿俄國的皮鞋；學校的學生玩打仗游戲時，扮演俄軍的一方必定是失敗者?！ ?華盛頓最大的富豪沃爾德遺孀，通過金子的朋友、最高檢察院檢察官霍姆斯先生邀他出席晚餐會。該女士是華盛頓社交界的知名人物?！ ?晚餐會結束后，她的長女直率地說：“有一點請求。聽了日軍的訓練情況的介紹，心情很激動，日軍處在那種狀態(tài)之下，我愿意化裝成工人，潛入西伯利亞破壞鐵路，以阻止從歐洲調運俄軍。我能講英、德、俄三種語言，沒有任何不便。萬一被俄軍俘虜遭到殺害也在所不惜。望您將此事轉告貴國皇后，懇請允諾?！薄 ?當時，金子感到十分突然，不知所措，支吾其詞，想讓其打消那種念頭。但是，對方卻在照片上簽了字遞給金子，并說：“既然這樣，只能麻煩您轉告我的心愿”。第二天，他立即寫信將當晚的情況連同照片一起寄給香川皇后，不久便接到復示說：“皇后陛下十分高興?！薄 ?一天晚上，他在華盛頓觀賞歌舞，在換幕的間隙，有人用幻燈向幕布上放出了俄國皇帝的半身像，觀眾一下子騷動起來，高喊“取下去！”還不斷投以嘲笑的語言。結果會場上一片混亂，半身像只好很快取下。接著出現(xiàn)的特寫鏡頭是日本明治天皇的肖像，全場為之雀躍狂熱地歡呼“萬歲”，聲音震耳欲聾。此時此景，金子會是個什么樣的心情，可想而知?！ ?以前，在美國人中，十有八九站在俄國方面，如今卻轉而站在日本一邊。金子曾建議趁著這個機會募集公債，結果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只用了一半的期限，便出現(xiàn)了幾倍的應募者，其中大部分是大學和各種公共團體利用基金購買的。據(jù)說最高檢察院的懷特檢察官把閨女嫁妝錢都用來購買日本公債了。波士頓市政府也買了四千日元?！ ?連日來，金子不斷應邀參加晚餐會、午餐會、慶祝會等各種招待會，有時則被拉去作講演。相反，俄國大使卻沒有受到任何邀請。在金子的記錄中曾說：“我深感戰(zhàn)爭必須打勝。沒有軍隊的勝利，戰(zhàn)時外交不可能獲得成功。任何一個能言善辯者，即使講的滿口人道、正義，如果戰(zhàn)爭失敗了，也是絲毫不起作用的?！?br/>羅斯福建議媾和 一九○四年十月九日，日俄兩軍在沙河展開會戰(zhàn)。日本方面對此沒有發(fā)表任何戰(zhàn)報，而俄國卻大肆宣傳取得了重大勝利，吹噓“全殲一個營，繳獲十一門大炮”。歐洲各國的報紙對這個消息也是大登特登?！ ?正當金子思考著“這次日本是否失敗了”的時候，總統(tǒng)召他“馬上來見”。羅斯福說：“根據(jù)隨同俄軍的美國武官的報告，在沙河會戰(zhàn)中，好象日軍吃了大敗仗，這就使連戰(zhàn)皆敗的俄軍也感到挽回了一點面子。我想勸告俄國和日本媾和，希望聽聽日本政府的見解。日軍第3軍對旅順的進攻作戰(zhàn)，看來也是異常艱苦的。我考慮到這些情況，認為現(xiàn)在可能是最適宜調停媾和的時機?！钡?，金子沒有同意他的媾和的提議，因為還沒有得到政府的指示。結果商定等待旅順陷落后再議?？偨y(tǒng)原計劃對俄國發(fā)出媾和的勸告就這樣打消了。盡管這樣，羅斯福還是十分擔心日本的國力。
旅順陷落 一九○五年一月，盼望已久的攻克旅順的電報終于來到了。美國人高興得象瘋了一般，大街上到處都是人群，“萬歲！”的呼聲此伏彼起，宛如他們本國勝利一樣，歡呼雀躍?！ ?羅斯福很快發(fā)報讓金子立即前去會見。一見面，總統(tǒng)便緊緊握住他的手并不不停地說：“偉大的勝利！偉大的勝利！”接著又說：“旅順要塞建有各種現(xiàn)代化的設施，是座易守難攻的城堡。雖說歐洲的部隊強大，但要攻克這樣的要塞也是困難的，這只有日本才能辦到?！彼倪@些話，金子當然是很高興的，因為他也有同感。 一月二十七日，美國軍隊的首腦、法官、教育家、企業(yè)家和新聞記者聚集一堂，舉行晚餐會招待金子。大家熱烈地談論了旅順要塞被攻克的情況，并得出如下一致意見。 （1）要讓日本永遠占領旅順； （2）日本在中國東北應擁有長期的特權； （3）為了本國的利益，日本要制訂對中國東北的政策。對此，日本無須顧忌外國政府的干預?！ ?美國一般人認為，“旅順失陷了，這回俄國該提議和談了”。然而，俄國的報紙卻說：“我們從未想過媾和”，“俄國失去了旅順，還有哈爾濱，何況日本的財力已經達到極跟?！薄 ?有一天，發(fā)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接受日本公債的紐約銀行家謝弗對金子說：“旅順已經打下來了，休息休息，去看看歌劇?！敝x弗是一位富翁，他包下了劇場的全部專座?！ ?演出中，一位漂亮的女演員手持花束，載歌載舞。當她接近謝弗全家和金子等客人們的專座時，仰望著他們并且把手里的花束用力丟上去。金子對這意外的舉動感到不知所措，幾百名觀眾的目光一齊向他們掃去，聚光燈也對準他們，女演員停住了舞步在等待著金子的反應?？墒墙鹱訁s一時沒有想出對策，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幸好身旁的謝弗捅了捅他的肩，讓他拾起花束，揮手致意，表示感謝。這時，劇場里沸響起熱烈的掌聲，大家都為日本在旅順的勝利而歡呼?！ ?這段時間不論走進哪個餐廳，都會向你報之以“萬歲”的致意。不認識的人爭相要求握手；一入座便響起“君之代（日本國歌）”的樂曲聲；鄰桌的人們則站起來表示祝賀，有些人還特意走過來熱情地說：“讓我們交個朋友。”金子在記錄中說：“我多次到過外國，可是象那時的情景，不論過去還是后來都未曾有過。美國人真是從心坎兒里為攻下旅順而高興?！薄 ?三月十日日軍占領奉天，羅斯?？偨y(tǒng)再次發(fā)電要金子去白宮。一見面還是連珠炮式地贊揚日軍取得的“偉大勝利”，并說：“這是世界無與倫比的?！苯又终f：“德國、法國大使都來見我。他們認為俄國失掉了旅順、奉天，如果再繼續(xù)下去可能要發(fā)生內亂，變得無法收拾，直至引起整個歐洲的混亂。無論如何，必須就此停止戰(zhàn)爭。他們希望我說服日本媾和，但是我反駁了他們，我說：‘戰(zhàn)勝國向戰(zhàn)敗國提出媾和，迄今還沒有先例’”?！ ?不過俄國的態(tài)度也是異常強硬的，他們曾揚言：“俄國盡管失去了旅順、奉天，日本兵卻沒有攻入俄國的一寸土地，而且利涅維奇將軍在哈爾濱集結了六十萬大軍，正在準備反攻。波羅的海艦隊即將開到日本海，決心全殲東鄉(xiāng)艦隊，切斷日本和大陸的聯(lián)系，最后轉入反攻，一舉粉碎大山的部隊。所以說，根本沒有考慮媾和談判的問題?！苯Y果由于波羅的海艦隊與日本聯(lián)合艦隊決戰(zhàn)失敗，不得已才決定接受談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