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大結(jié)局

? ? 江澄將擦好的劍重新歸入劍鞘，整理好自己的思緒，推門走出了房間。侍衛(wèi)與將士們，齊刷刷地立于院外，每個人都是刀劍加身。

? ? 魏嬰在宮墻外下了車，抬頭看了看那巍峨的宮墻綠瓦，解掉氅衣，緩步向大殿走去。寂靜的宮城內(nèi)，魏嬰的每一個腳步聲，都顯得那么沉重。這條路，多少人走過。而走過這條路的人，又是何種心情。魏嬰的心有些沉。

? ? 站在大殿外的高公公看到魏嬰走來，沒有立刻迎上去。他站在原地，看著魏嬰一步步走上了那又高又長的石階。

“老奴見過魏公子?！备吖f道。

? ? 魏嬰站在大殿門口，抬頭看看門上的匾額—“炎陽殿”。晴朗的天空，日頭很足。魏嬰微微瞇起眼睛，看了一會兒，才收回目光，側(cè)頭輕笑著說道：“高公公有禮。宮門外，馬車正在等候，綿綿還在等您回去呢?！?/p>

? ? 高公公定睛看著魏嬰，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他沒有再說話，而是正了正自己的衣冠，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禮，舉步向著宮城外走去。

? ? 風(fēng)吹起魏嬰的黑發(fā)，吹動了他的衣角，吹散了眼中的柔情。他抬手“吱呀”一聲推開大殿的門，抬腳走了進去。

? ? 大殿中，陽光透過窗欞照射進來，分隔出了陰影。魏嬰走過前殿，繞過屏風(fēng)，便在這安靜的殿中，看到了正坐在寶座之上的溫若寒。他形色枯槁，如一片風(fēng)中的殘葉一般。長垂的發(fā)已經(jīng)花白，映著那身龍袍，讓人徒生敬畏之心。

? ? 聽到腳步聲，溫若寒緩緩抬起雙眼，看著座下人。懷揣異心的大臣們，得到陛下病重的消息，紛紛點齊府兵，氣勢洶洶地朝著炎陽殿沖來。

? ? 魏嬰走到殿中央站定，抬頭看著寶座上的溫若寒，沒有開口。溫若寒上下打量了許久——那真是一個美人。黑發(fā)垂在耳后，鼻梁的弧度很好看，紅唇欲滴似是沁血的玫瑰花瓣。而那雙鳳目，此刻竟透出不怒自威的神色，讓溫若寒不由得心中一驚。

? ? 咳嗽聲在大殿中很突兀，有著些許回音?！澳憔褪俏簾o羨？”溫若寒有氣無力地問道。

“是?！蔽簨氪鸬馈?/p>

“我們終于見面了。”溫若寒掩嘴輕咳訕笑著說道。

“是嗎，可我怎么覺得，每日都可以見到你呢？”

? ? 溫若寒笑起來，目光陰冷地看著魏嬰，說道：“今日來敘舊嗎？”

? ? 魏嬰看著他，鳳目中寒意更甚?！皝須⒛??！?/p>

? ? 溫若寒大笑起來，笑聲中還帶著幾聲輕咳?！斑@話我好像聽人說過啊，是誰呢？”溫若寒皺眉仔細想著。“啊～！我想起來了。是魏長澤。是你父親啊?！?/p>

? ? 溫若寒的眼中現(xiàn)出兇光，他慢慢自寶座上起身。邊說邊走向魏嬰?！昂芏嗄炅耍芏嗄昵八舱f過這句話。只可惜了，他沒有做到?！睖厝艉恼Z氣中滿是輕蔑?！爱?dāng)年他不肯臣服于我，助我登上大位。他手中的兵權(quán)是我想要的東西。但這并不是我殺他的根本理由，你不知道吧？”

? ? 魏嬰看著他，鳳目中的殺意隱在秋水之后?！澳闩c我說這些，想來我是不可能活著走出這炎陽殿了？”

“當(dāng)然。”溫若寒說道。“我才是這天下的王。你和你父親一樣的愚蠢。可是，魏長澤卻得到了你的母親。”溫若寒傾身湊在魏嬰耳邊說道：“這才是我殺他的原因?！?/p>

? ? 魏嬰站在原地，胸口的起伏愈加劇烈，不自覺地握緊了身側(cè)的雙手。溫若寒看到他此時的反應(yīng)，似乎很滿意似的繼續(xù)說道：“你知道我為什么當(dāng)年要留下你嗎？”溫若寒的眼中現(xiàn)出癲狂?！拔覟槭裁匆憷^續(xù)住在魏府里，你知道嗎？”

? ? 溫若寒轉(zhuǎn)過身，看著自己的寶座?！耙驗槲覛⒘宋杭宜腥耍@就結(jié)束了？你母親寧死也不肯從我，這就完了？當(dāng)然不行?！睖厝艉偷幕剡^身，指著魏嬰大聲說道：“我要你繼續(xù)這份痛苦。頂著罪臣之后的名聲。眼看著魏府一點點的衰敗?！?/p>

“你做到了。那噩夢讓我每天都很痛苦。”魏嬰平靜地說。

“可天不遂人愿啊…”溫若寒收回手，嘆息著說道?！捌藘呵笕⒘四?。我一開始很不愿意的。但是，我同意了。我要你成為了晁兒的侍妾，成為了一個無名無份的承歡人。繼續(xù)著這份折磨?！睖厝艉潘恋卮笮ζ饋??！拔洪L澤還有藏色，你們永遠也想不到吧。你們的兒子，會在我兒子身下，任他予取予求?！?/p>

“溫若寒！”魏嬰的聲音如同冰錐。但溫若寒卻全然不以為意。

? ? 他重新走回寶座前，腳步很是虛浮?！翱蛇@一切，其實并不是我想要的。藍忘機才是你的良配。”溫若寒坐在寶座上，摩挲著那寶座的扶手。

? ? 高公公在自家院外下了車，他的心里有點慌，腳步也不由得加快了幾分。

? ? 綿綿沒有像往常一樣，叫著爺爺撲進他懷里。高公公推開正堂的門，一身鮮紅衣裳的溫情，正拿著糕點哄著綿綿。

? ? 高公公側(cè)頭看看那食盒，被光擋住的陰影處，赫然放著一柄長劍?！扒楣媚铩?/p>

? ? 溫情將綿綿摟在懷里，面上依舊是那和藹的笑容?！案吖汗咏彰β?，無暇來看綿綿，所以特讓我?guī)Я诵└恻c過來?！睖厍榭粗吖纳裆^續(xù)說道：“還讓我?guī)砹艘痪湓??！?/p>

“什么話？”

? ? 溫情笑笑，說道：“魏公子說，如今已是春日，積雪消融。埋藏再深的東西，也是時候該見天日了。”說完附在綿綿肩上的手指，輕輕點了點。

? ? 溫若寒低著頭，頹然的聲音在大殿中回響?！八{忘機…其實你不必死的…”

“你為了溫晁，逼死了藍湛?！蔽簨肜淅湔f道。

“是。”溫若寒抬眸看著魏嬰。“你以為我留著你，就只為了折磨你嗎？不是的。你有你的作用。藍忘機是我的義子，他一樣會對王位有覬覦之心。所以，我本想讓他娶你。一個皇子娶了一個罪臣之后，他就永遠也不會登上皇位了?！?/p>

? ? 話音落下，殿門外便響起了一陣騷動。溫若寒輕咳了一聲，那剛剛還滿是癲狂的眼睛，霎時間燃滿了光亮?！拔簾o羨，你聽。這是權(quán)利的聲音?！?/p>

? ? 魏嬰深吸一口氣，鳳目中的冷冽漸漸燃燒，他淡淡說道：“那是雪落下的聲音?！?/p>

? ? 點齊府兵的朝臣們，此刻全部匯聚到了炎陽殿外，他們大聲喊道：“江澄將軍，我們是聽說陛下病重，所以才前來探望。你這般阻擋，難道是想謀反不成？！”

? ? 江澄冷笑一聲，說道：“我乃陛下親封的殿前將軍，今日無陛下旨意，任何人不得入內(nèi)?！?/p>

? ? 朝臣們異心已起，此時哪里還有心思過多周旋。只聽他們大聲喊道：“沖進殿門，保護陛下！”

? ? 江澄冷眼看著他們，劍眉微蹙，他站在石階之上，緩緩拔出佩劍，對將士們說道：“亂臣賊子意圖謀反，殺！”

? ? 頃刻間，炎陽殿外殺聲四起。玄羽坐在炎陽殿的屋檐上，飲盡了酒囊中的玫瑰露，抬手從背后卸下了那玄鐵鑄造的大弓。搭箭拉弦間，金色扳指映著日光。

? ? 殿內(nèi)的陽光，在柱石的阻擋下，分出了黑白界限。那如冰凌般的白衣人，獨立在那道界限上。他手握避塵劍，劍芒映著腰間的環(huán)形玉佩，穗子輕搖卻沒有驚動屏風(fēng)那邊的兩個人。

“你說什么？”溫若寒疑惑。

? ? 魏嬰向前走了兩步，輕嘆一聲說道：“溫若寒，今日走不出這大殿的人究竟是誰？你自詡為天下王者，可難道你沒有發(fā)現(xiàn)嗎，此刻這炎陽殿中，只有你和我?！?/p>

? ? 溫若寒緊盯著魏嬰，沒有說話。魏嬰輕蔑地一笑，繼續(xù)說道：“別找了，高公公早走了。這個時辰，怕是早已出城了?！?/p>

“奸詐豎子！”溫若寒咬牙說道。

? ? 魏嬰笑起來?！澳沁€要感謝你，讓我有這個奸詐的機會。你享受了折磨我的過程，如今不是也嘗到了失子之痛嗎？那夜我割斷了他的喉嚨，他流了好多血...”

“你...是你！”

“是我。你能如何？還在期待著有人來救你嗎？溫若寒，你好糊涂。高公公的進言你聽了，提拔了江澄掌管宮城巡防，但是你可能不知道。江澄將軍可是出身湛王殿下府中，對他有過知遇之恩。你逼死了藍湛，他又怎會在此時保你。”

“魏無羨，我殺了你！”溫若寒大聲嘶吼著，沖向魏嬰。魏嬰一個輕巧的側(cè)身，溫若寒便腳下一軟，跌在了地上。

“殺我？”魏嬰走過去，居高臨下地藐視著溫若寒。“你做得到嗎？當(dāng)年西域的事，你忘了嗎？”

“西域？”溫若寒仔細回想著?！澳擎?zhèn)南王不過是我座下的一條狗...”

“他是人！”魏嬰再也無法壓抑自己心緒，他大聲說道：“當(dāng)年你屠殺西域王宮，殺了鎮(zhèn)南王妃。他怎會不恨！多年俯首稱臣，不過是讓你放松警惕罷了。”

? ? 殿外的喊殺聲還在繼續(xù)，屋檐上，玄羽箭無虛發(fā)，但是他從不直中要害，而是專射那些府兵的手臂和肩膀。與江澄配合，殺得那些府兵毫無還手之力。

“所以，那茶是你給我的？”溫若寒伏在地上，口中因毒藥與憤怒的作用，已經(jīng)嘔出了鮮血。

“不錯。而且，這茶有毒?！蔽簨肟粗届o地說道。

? ? 癲狂的笑聲再次響起?！拔覟檫@天下，殺了多少人，負了多少罪。如今竟落在了你的手里！”

? ? 魏嬰走過去，輕輕俯下身，戲謔般地說道：“溫若寒，你完了。恨嗎？若是不恨，就乖乖等著死亡降臨。若是恨，我等著?！?/p>

? ? 茶中的毒素在憤怒的催發(fā)下爆發(fā)，溫若寒全身顫抖著蜷縮在一起，口中不斷涌出鮮血。他瞪著一雙血紅的雙眼，卻已經(jīng)無法再言語。魏嬰就這樣俯身看著他，鳳目中燃燒著瘋狂與恨意。

? ? 而此刻，同樣燃燒著的還有那雕梁畫棟的裕王府。而這熊熊燃燒的烈焰，也將溫若寒的最后一絲氣息永遠的帶走了。魏嬰緩緩直起身，跨過溫若寒的遺體，走到了寶座之下。

? ? 淚水涌入眼眶，那是釋然的證明。魏嬰看著那寶座，抬手撫上了腰間的蓮花玉佩。

? ? ?藍湛的劍穂，藍湛的劍——避塵。

一個月后

? ? 南疆城外的溪水邊，幽藍的眸子看著那潺潺的流水。一時間，玄羽竟覺得這溪水好無風(fēng)情。不論經(jīng)歷多少恩仇，它都是這樣潺潺而過，既無停留亦無回首。

? ? 玄羽從懷中摸出那曾經(jīng)遮面的白紗，想起來第一次與藍忘機在此處相見時，他便將這面紗打落了，不由得自嘲地笑起來。他看著這白紗，心中有隱隱的疼痛。他不否認自己舍不得，因為他也有情。但是，自己傾心之人，終究不是相守之人。

“我很貪心。我要的并不是只能活一天的滿足。我要的是他一生安樂的幸福?！彼{忘機的話縈繞在耳邊。玄羽抬手，將那白紗丟入了溪水中。白紗旋轉(zhuǎn)著，與那清澈的溪水一起，流向了不知名的遠方?！八{忘機，那我便許你一生安樂的幸福。”

? ? 羅青羊?qū)⑺甲方唤o侍女，獨自走進了花園中。海棠樹下，魏嬰聽到腳步聲，轉(zhuǎn)過身，輕聲說道：“羅姑娘?！?/p>

? ? 羅青羊輕笑一下，說道：“這真是一個很好的稱呼，只怕以后都不會再有人叫了?！?/p>

? ? 魏嬰聽得她言下之意，低頭淺笑，說道：“朝中懷有異心之輩，已經(jīng)沒有了。金家?guī)状硕紴槌澚?，一定會輔佐好思追的。而且，他還有你這位母親。日后定是英明的君主?！?/p>

? ? 羅青羊眼底有些濕潤，她微微哽咽道：“魏公子，你定要如此嗎？登基大典馬上舉行了，圣旨還未宣讀。如果你改變主意，一切還來得及?！?/p>

“裕王府的大火，燃燒了三日。于世人而言，魏無羨早已不在了。”魏嬰抬頭看著這春日的海棠樹，繼續(xù)說道：“這紅墻綠瓦，也并非我的歸處?！蔽簨胄π?。“多保重。”說完，繞過羅青羊，準(zhǔn)備離去。

“魏公子！”羅青羊猛然叫住他。顫巍巍的眸子有著惜別的不舍。

? ? 魏嬰停住腳步，抬頭看看那澄澈的藍天?！傲_姑娘，還有人在等我?！?/p>

? ? 龍鞭甩在地上，在文武百官的朝拜聲中，幼小的思追，登上了大位。公公取過圣旨，高聲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前朝魏家，通敵叛國之罪，在高公公陳述下，實為冤案。今日沉冤昭雪...”

? ? 魏嬰聽著遠處宣讀圣旨的聲音，在這紅墻綠瓦間，走出了宮門。

? ? 又是一年花燈節(jié)，街上各式花燈裝點著這本就熱鬧的街市。魏嬰行于人群之中，忽然聽到街邊一個婦人的聲音?！鞍パ?，阿苑啊。你看看這桌上的東西，怎么能這么亂放啊...”

? ? 魏嬰循聲看去，正是多年前那個婦人。而他身側(cè)那個幼小的孩童，如今已是一位翩翩少年了。魏嬰解下腰間的玉佩，轉(zhuǎn)身走到了長街的盡頭。

“今日是花燈節(jié)，公子拿著這玉佩，走到街盡頭。心念之人若是出現(xiàn)，必定會長相廝守的。”魏嬰想起當(dāng)年那婦人的話，一步步向著街盡頭行去。

? ? 往事隨風(fēng)而來，也隨風(fēng)而去。似乎一切都只是昨日之事，又似乎相隔幾世。夕陽下的凝視，相擁時的溫度，和那夜纏綿的心痛，都在那緩緩邁出的腳步中，化為了與曾經(jīng)相同的緊張心跳。

? ? 街盡頭依舊是那座蒼老的石橋，魏嬰舉步走上前，手中的玉佩越握越緊。

“魏嬰?！鄙砗箜懫鹆说统恋穆曇?。

? ? 魏嬰停下腳步，一瞬間淚水便模糊了雙眼。他緩緩轉(zhuǎn)過身，夜色下，藍湛溫柔地看著他，解下了身上的環(huán)形玉佩。在鎖簧的咔噠聲中，將兩者合并在了一起。

“魏嬰，我愛你。我們的荷塘，你是最美的那朵蓮?！?/p>

? ? 魏嬰的淚水落下，卻綻放了傾城的美麗笑容?！八{湛，我們回家吧?！?/p>

“好?！?/p>

? ? ? ? ? ? ? ?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