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模糊的。

? ? 朦朧的。

? ? 什么時候起，夢里的我所見的便始終是這幅景象。當我想跨越迷霧，抵達夢的終點，眼前的一切才開始一點點變化。先前的霧氣漸漸散去，密集的雨點從頭頂淅淅瀝瀝落下，淋濕了衣裳，腳下被綠植遮掩的泥濘的小路，蜿蜒向森林深處，我循著聲音的方向，不斷向那片未知靠近。

? ? 吉他聲。

? ? 確切地說，是有人在用吉他演奏。

? ? 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可每次沒斷多久，就會重新開始，直到斷開的演奏拼湊成一首完整的樂曲，我終于走到終點，一處被綠植包圍的涼亭。

? ? 熟悉的人坐在涼亭下，一手抱著吉他，嘴中哼唱著歌曲。他看到我的出現(xiàn)，似乎并不驚訝，而是撓了撓頭，臉上露出笨拙的笑容。

? ?“抱歉，看來我又打擾到你了?！?/p>

? ?“沒關(guān)系。”我挨著他旁邊坐下，擰干了毛發(fā)上的水珠，“你今天又是一個人來嗎?！?/p>

? ?“嗯，他們說我彈得很難聽，我就找個地方自己練了?！彼奈舶万樵谏韨?cè)，耳朵也無精打采的垂著，“我果然不適合搞音樂啊。”

? ?“你又不是生下來就會彈吉他，什么事都要慢慢適應(yīng)嘛?！蔽夜膭钏?，“我覺得剛剛的那首曲子就很好，保持那個狀態(tài)再來一遍?！?/p>

? ?“真的？”他轉(zhuǎn)頭看著我，把手按在我的手背上激動地說。

? ?“當然了?！蔽冶荛_他的目光，把手抽了回來。

? ? 外面的雨依舊在下，好像徹夜都不會停下來，懸在亭檐的雨珠連成了串，嘩啦啦砸在葉子上，濺起的泥點橫躺在路邊，被困在涼亭中的我和他靜靜地坐著，看著亭子外的雨發(fā)呆，良久，他把手指放在琴弦上，深吸一口氣。

? ?“那我開始了?！?/p>

? ?“開始吧?！蔽一貞?yīng)道。

? ? 他的手指很粗糙，看上去完全不像是接觸音樂的人，手指上被琴弦磨裂的地方隨意用創(chuàng)可貼包了一下，甚至沒察覺到傷口還裸露在外面。不過，看他認真演奏的樣子，應(yīng)該已經(jīng)沉浸在音樂中了吧，還是不打擾他了。

? ? 我看著他的側(cè)臉，有些出神。

? ?“喂，喂——”那只粗糙的手放到我眼前晃了晃，我再看向他時，對上了他擔憂的視線，“聽得到嗎？”

? ?“聽到了?！蔽姨鹨贿吤济?，“彈得不錯，缺點是你唱的很難聽?！?/p>

? ?“別打擊我嘛?！彼僦?，不知道什么原因，讓我產(chǎn)生了偶爾逗他一下也不錯這種想法，索性把手放在他臉頰邊捏了一把。

? ? 是什么觸感呢。

? ? 我記不清了。

? ? 雨一直在下，從沒停過。徘徊在夢境邊緣的霧氣此刻又索饒在周圍，逐漸遮住了他的面龐，我想呼喊他的名字，嘴巴卻像黏住了，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 ?“以后的雨天，我都會在這里等你。你還會過來嗎？”

? ? 直到霧氣徹底遮蓋了夢境，我也沒把回答說出口。

? ? 因為我知道后來發(fā)生了什么。

? ? 我搬走了，去了更好的高中，再也沒能見到他。如今在夢中，他的身影也只剩一片模糊的輪廓，讓我能知曉他身份的，唯有在心中回蕩的吉他聲，那是連接我與他的一條線，我攥緊了線的一端，想盡力到達終點，等待我的也是一片霧靄，以及重復(fù)的夢境。?

? ?“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p>

? ? 那是我在臨別前，最后一次見到他時問他的話。

? ?“我叫小光。大小的小，光芒的光。”

? ? 他笑了，尖銳的虎齒露在外面，看著格外開心。

? ? 夢醒時分，教室里已經(jīng)空曠一片，我趴在課桌上，而坐在我前面的老虎，露出了同樣的笑臉。

? ?“簡，走吧?！?/p>

?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