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士學(xué)院同人》(格亞向Ⅱ)黃金幻滅昔風(fēng):PART 21 翹首觸及繁星
黯淡的月光一如那另一個世界的夜晚。
伴著初冬的徐徐寒風(fēng),更為這冷清的騎士學(xué)院平添幾縷凄涼。
格蘭特跪坐在禮拜堂的地面上,臉色鐵青地打量著面前的場景。
在他的眼前,有兩個依偎在一起的身影,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一個仿如同往日一般安然入夢,另一個則在那寬廣臂彎里蜷縮睡去。
在那犬族人的身體上,依舊殘留著幾縷仍未消散的溫度,看起來,距他隕落的那一刻,大概沒過多久。
盯著自己的遺體看實在是一件相當(dāng)詭異的事。這是格蘭特的第一反應(yīng)。一扭頭瞥見與他同時在此地墜落的時序龍,他正趴在那個大只虎族人的胸口嚎啕大哭。
面對著這個無助的孩子,格蘭特一時不知該怎樣去安慰才好。畢竟此時連他自己也很難去接受這一切,所有的注意力全部留在了大只的奧斯卡身上。
他那稍顯纖弱的身子長高了不少,只是依舊很難與自己跟亞戈相比較。
不自覺地輕撫那早已失去生機的睡顏,心底殘留的種種復(fù)雜情緒唯獨留下痛心。
究竟是怎樣殘酷的命運,才會連這樣一個認(rèn)真地追尋幸福之人的生命都要剝奪呢。
“亞戈變壞了……。格蘭哥也……奧斯卡也……”一旁納威斯的哭聲在這樣清寒的夜晚顯得無比凄涼,配以那不斷顫抖的瘦小身軀,更為眼前這副畫面增添了幾分殘酷的意味。
也許對于這個時空而言,這一切僅僅只是一夜之間發(fā)生的事。但就是這樣的一夜,所有的一切在這個孩子的面前分崩離析。
在逃離這個地方時,他還以為那個屬于他的格蘭特只是睡著了而已。而他的奧斯卡,也一定只是跟大只的亞戈發(fā)生了一點矛盾。
在回到這個地方以前,他還在幻想著能有一個溫暖的懷抱可以迎接他,笑著對他道一句:歡迎回家。
格蘭特終于不忍再看下去,面對這樣的畫面他無法繼續(xù)保持不作為。
如此沉溺在悲傷之中停駐不前也沒有意義。作為這里唯一一個還能戰(zhàn)斗的人,他必須強迫自己振作起來。
“不要哭啦。我先把他們安置一下,然后,我們再一起想想辦法回去那邊,好嗎?”格蘭特強壓住自己的種種哀愁,輕撫著他后頸上的鱗片,讓那僵硬的背脊稍微舒緩一些。他不知道自己的這一決策是否正確,但姑且能夠算是一個解決方案,畢竟如果要把這個孩子單獨留在這個孤零零地時空,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如果那邊的亞戈能夠再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的。奧斯卡也會對你說歡迎回家?!?/span>
也許是安撫起到了效果,亦或是這個孩子只是單純地哭累了,抽泣著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緩緩地點了點頭,蜷縮在原地不停地打著嗝。
格蘭特舒了口氣。如同往常那般強忍著傷痛,不露聲色地重新站起。
小心翼翼地將大只奧斯卡的身體抱在懷中。
事實上,他的個子相比那個小只的要高出了不少,只是在那寬廣的懷里總歸顯得有些小巧,仿佛只要稍一用力便會破碎。不知是自己原本的傷勢在穿越時空的這一過程中愈合的速度得以加快,亦或者,他依舊如同過去那般輕盈。
這與那原本的時空完全不同的初冬夜晚讓格蘭特感覺到了陣陣寒意。讓那兩人就這樣睡在冰冷的地面上,總歸有些于心不忍。
來到一邊的長椅上將其輕輕放下,扯下一邊的簾子蓋上那逐漸失溫的身軀。而后單膝跪在其身側(cè),雙手輕放在他的胸口。
“……”
格蘭特從來不懂祈禱。
在以往的人生中,這總是與他無緣。不如說,他從未想過有人會在他陣亡之前失去性命。于是只得在心底暗暗地數(shù)落起自身的種種不是。
明明,只是想要表現(xiàn)得更加優(yōu)秀些,更加能夠靠得住一些。
但是說到底,那份過于強烈的保護(hù)欲,也不過只是一種名為自我滿足的自私行徑吧。
況且到最后,僅靠自己的力量依舊沒有辦法守住一切。
“我到底,還能守住些什么……”
四周靜悄悄地,納威斯不知幾時蹲在了墻角悄悄地擦拭眼淚。卻始終不見大亞戈出現(xiàn)的跡象,不知他要幾時才會出現(xiàn)。
格蘭特發(fā)覺自己一不小心又差點沉浸在傷感之中,拍了拍臉頰,最后看了一眼大只奧斯卡那宛如睡著的表情,輕道了一聲晚安后轉(zhuǎn)身離開。
接下來,只需要把那個大只自己的身體也抱去一旁的長椅上安頓好。然后就能和納威斯一起想辦法回去了。盤算著本來的計劃,他加快了腳步。
當(dāng)回到原地時,驀然發(fā)現(xiàn)那原本被大奧斯卡的身體擋住的地面,留下一塊由黑色墨水描繪出的小小圖案。其形像猶如一條簡筆畫的龍,這大概率是他意識尚存的時候留下的某個記號。
這個印記格蘭特總感覺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見到過。
“那是【墨筆生花】噠。”納威斯眼看格蘭特似乎發(fā)現(xiàn)了些什么,也跟著湊了上來,蹲在一旁開始為他道明自己所知道的信息?!斑@是只有奧斯卡才能使用一種法術(shù)道具噠。外表就像墨水。我第一次見到大只你們的時候,就是被那墨水附在身上形成的這個圖案封住了能力噠,然后被胖揍了一頓……”
“封住了能力?……”格蘭特覺得這樣的說法有些不可思議。但既然納威斯這么說了,也沒有去懷疑的必要。
同時也不免開始做出設(shè)想:如果能夠封住大亞戈身上那些棘手的能力,再由自己使用武力將其制服,這一切的事態(tài)又怎么會像現(xiàn)在這樣棘手呢?
等下!
紋身?大亞戈?!
虎腦袋忽然靈光一現(xiàn),想起了什么。
他記起自己是在哪里見過這個圖案了。
按照納威斯的說法,這類印記,似乎只要大只的奧斯卡下了指令,不論他是否在場,都會自主生效。而最后一刻將這個印記紋在在大亞戈的身上時,那沉默的能力似乎并沒能超越時間,也沒能阻止“那一邊”原本近乎無解的狀況。
但是,一旦回到這邊的時空呢?
這樣一來,一種可能性開始在他的腦袋里生根發(fā)芽。
也許,這能成為自己與“那個東西”對峙的唯一籌碼。
正思索間,禮拜堂外開始有淅淅瀝瀝的潮汐聲在此起彼伏。
那聲音很近,僅持續(xù)了幾秒便很快散去,留下了屬于某人的最后兩聲干咳,而后重新歸于寂靜。
還真是說來就來了……
格蘭特感到一陣背脊發(fā)涼,耳朵豎的筆直。小聲指示著納威斯在椅子間躲好,然后循聲走去。
在那門外的草坪上,一個狼族的身影正安安靜靜地躺在那兒,一動不動。
但是此時此刻的他,重獲了那曾經(jīng)一度褪去的海浪毛色。
他半睜著眼睛,呆愣愣地打量著天空,即使有人靠近也毫無反應(yīng)。
“亞戈……”格蘭特試探性地呼喚著,被心底一股難以按捺的擔(dān)憂驅(qū)使著緩緩靠近。盡管小只的亞戈告誡過他,眼前這個人,有著會將他開膛剜心的可能性。“是你嗎……”
“格蘭……”大亞戈虛弱的聲音對那聲溫和的呼喚做著回應(yīng),“別過來。我不正?!?/span>
格蘭……。他喊自己格蘭了……
虎族人長嘆了一口氣,臉上掛上一抹無奈的苦笑。
是他。
不知是否是因為在超越時間的這一過程中受到了某些影響。他的意識回來了。
格蘭特加快了腳步,跪在他的身旁,抱起那個失去力量的身體,開始摸索他的全身尋找著那個黑色紋身的蹤跡,“沒事的,你是正常的……”
或許這樣的說辭有些絕對,但這無疑是格蘭特最真實的想法。如果沒有那個虛無龍的靈魂一直在給他施加著種種【暗示】,今夜的事態(tài)哪里會失控到這種地步呢。
“一切都會沒事的……”
“我到底要怎么辦才好……”大亞戈道出的每一段話語皆是孱弱的氣音。那半睜的雙眼仿佛也在將他僅剩的意識逐漸拉入渙散?!拔乙恢倍贾赖陌 >退阍僭趺窗l(fā)泄,再怎么胡鬧,這邊的格蘭也不會回來……”
格蘭特停下了摸索檢查的動作,繼而開始撫平那在騷亂中變得亂蓬蓬的毛發(fā),用拇指拭去那些沾染在群青之中的暗紅色血跡。
“但是……。我到底應(yīng)該怎么辦才好……”即便已經(jīng)變得越來越衰弱,大亞戈的眼眶中卻依舊不可抑制地溢出淚光,“……我努力過了啊,即使很孤獨,也拼命地努力過了……結(jié)果到了最后,還是只剩下我一個人……”
格蘭特依舊一言不發(fā),不聲不響為他擦去那從眼角滑落的淚滴。
“如果忘掉所有人才能有底氣活下去的話……。如果想要和重要的人一起變得幸福這樣的想法也是錯誤的話……”那微弱到難以聽清的氣音早已滿是哽咽,大亞戈重新閉上眼睛,試圖留住那些流淌得越發(fā)洶涌的淚水,“那我的存在本身……不就是最大的錯誤嗎……”
“就算是這樣……”格蘭特慢慢地俯下身子,緊抱住那個止不住顫抖的身軀,用自己的體溫嘗試為他在這深夜的冬日帶去一絲溫暖。他不知道該怎么去安慰眼前這個絕望的人,只能把自己對他的種種想法一股腦兒傾訴出來,“就算是這樣……。我也好慶幸能遇到你。
就算生命短暫,就算命途多舛。對我而言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想要救你。我想要你也變得幸福……?!?/span>
懷中的狼族人聽完,再度睜開雙眼,任由那些之前拼命留住的眼淚肆意漫出眼眶。
眼前這個虎族人現(xiàn)在說的話,一定也是那個大只的他所沒能傳達(dá)的話把。
但是知道越多,就越是會感到悲傷。
那份愛意越是深刻,傷口就越是痛徹心扉。
“你真的好笨啊。格蘭……”幾乎是透支著生命,大亞戈緩緩抬手,輕撫面前那個虎族人被鮮血打濕的面龐,“我只要這樣就好……。在這里停下的話,就不會再感覺到痛苦了……”
格蘭特握住那個輕撫自己臉頰的手,放在掌心揉搓著。循著他的視線,望向了靜靜躺在不遠(yuǎn)處的一把直刀。
“現(xiàn)在的話,你一定還能回去?;氐侥且粋€我的身邊。”大亞戈的另一只手正指著那把刀所在的方向,“想要結(jié)束這一切的話,就只能趁現(xiàn)在了?!?/span>
他的意思顯而易見。
但無論格蘭特答應(yīng)與否,兩個結(jié)果都無異于是對他的折磨。
“求你了。我不想……變成怪物……”那近似祈求的話語仿佛利刃一般刺進(jìn)心房。
格蘭特閉上眼睛,微微點頭。起身向著那把刀走去,彎腰將其撿起,緊握在掌心。卻遲遲沒有回過頭來。
也許他的內(nèi)心仍在激烈掙扎著,亦或者,是在等待某個家伙。
“抱歉……亞戈。請再……忍耐一會兒……”
話音剛落,他就感覺到了身后的些許異樣。
那屬于亞戈的溫暖氣息正在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刺骨的寒意。
格蘭特頭也不回,開始暗暗地活動起自己那仍然有些僵硬的脛骨。
“你們總是在做著多余的事……”那沙啞的聲音仿佛正印證著他的猜想,在他的背后用著那個他所熟悉的身軀恣意妄為。
惡靈在短暫的停息后又一次占據(jù)了意識的主導(dǎo)權(quán)。
然而這樣的發(fā)展,虎人早已猜到?!皬乃纳砩想x開……”
“那可不行?!贝髞喐甑纳眢w上,那些藍(lán)色的毛發(fā)從左臉開始,宛如被墨水浸染一般逐漸開始發(fā)黑?!拔疫€有,要做的事……”
格蘭特沒有再說些什么,對這個占據(jù)他人身體的惡靈,說什么都沒用了。
他是仇敵,是傷害自己摯愛的不可饒恕之物。
唯有廝殺能為這份仇怨降下帷幕。
虛無龍打算先下手為強,在眼前的虎人還未轉(zhuǎn)身的時候驟然抬手,沒有任何前兆地大呼一聲?!啊军c燃】!”
就是如此,只要能贏,即使手段卑劣也無所謂。在這個時空中的自己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地避開了那個海藍(lán)色的詭異怪物。
要不了多久,眼前這個虎人就會……,就會……?
好幾秒過去了,兩人依舊杵在原地。虛無龍方才的那一陣呼聲,并沒能召出任何一道火焰凝結(jié)的箭矢。
“【點燃】!【點燃】!【點燃】!”
他又接連喊了好幾聲,但那些火光卻始終沒有如他所愿的那般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霸趺磿@樣???!”
但這份慌亂卻沒能繼續(xù)持續(xù)下去,就在下一個瞬間,那個虎族的身影如同一道閃電般撲了上來。
這突如其來的襲擊讓他躲閃不急,整個人被死死壓在身下。
格蘭特右手緊鎖住他的兩條胳膊,左手掐住他的脖頸開始逐漸發(fā)力。
所有的一切,就這樣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匕l(fā)生了。
大亞戈這具身軀所能夠驅(qū)使的能力已經(jīng)全部被封住。
雖然之前僅僅只是抱著嘗試一次的心態(tài)在做一場賭博,但眼下的狀況毫無疑問已經(jīng)完全驗證了自己的猜測。那晚他與大亞戈纏綿時看到的黑色紋身,就是奧斯卡為他留下的沉默印記。
即使大只的奧斯卡已經(jīng)再也無力道出那些暗號,此時此刻也在這個惡靈回歸到當(dāng)前時空的一瞬自律發(fā)動了。
這是那個即便體力不及他們,卻也仍在以自己的方式堅強戰(zhàn)斗的犬族人,所留下的最后一絲拯救大亞戈的希望。而這個接力棒,已經(jīng)在種種的陰差陽錯間傳到了格蘭特的手上。
虛無龍真正地意識到了一件事。
今晚他所遇見那些少年們,盡管實力仍然處在起步的階段。但毫無疑問,他們沒一個是省油的燈。
那個小只的狼族少年。
那個時空中的亞戈諾斯羅普,難道是預(yù)見到了這樣的結(jié)果才沒有死命追擊,放任自己回到了這個時空嗎?
還有眼前這個回光返照的虎族人。明明之前都已經(jīng)被打成那樣了,為什么還能動彈?!
很難想象那是一個已經(jīng)身負(fù)重傷的人依然能使出的力量和速度。
隨著呼吸越發(fā)困難,他完全明白了想要活命就必須擺脫眼前這個家伙的事實。
狼族男人驟然長大了自己的嘴,從那口中突然間竄出一根鮮紅的觸腳直刺向格蘭特的喉嚨。
好在他反應(yīng)極快,迅速仰頭回避。但那根節(jié)肢動物一般的觸足卻比預(yù)想中的要鋒利和靈敏許多,緊追著他腦袋避開的方向,一擊從下顎貫穿,直挺挺的捅進(jìn)了口腔。
虎族人大張著嘴,狂吼著松開那捏住對方脖子的手,轉(zhuǎn)而一把抓住那根觸足。
“你!給!我!滾!出!來??!”
這個瘋狂的虎人就像是忘記了疼痛,死拽著那個鮮紅的觸角用力地向外扯。
在那震耳欲聾的咆哮聲中,一抹蜷縮在一團(tuán)鮮紅色半人高的流體物逐漸從大亞戈的口中被硬生生地扯了出來。
虛無龍怎么也沒有想到,自己下意識的反擊舉動竟反而給了對方揪出自己的機會。
“給我放開?。 斌氚愕墓治锬巧硢〉乃缓鹇暠粡氐籽谏w。
忽然它一個扭頭,伸長另一只鋒利的觸腳,瞄準(zhǔn)了身下那個不斷干咳的狼族男人。
這一下完全在意料外。
格蘭特在心底痛罵著自己考慮不周,反手一把將其扔了出去。
那個鮮紅的螳螂狀怪物剛一落地便迅速朝著禮拜堂的方向狂奔而去。它已脫離了宿主,沒有【獵刀】的加持,本體很快就會崩潰。但是在那禮拜堂里面,還有兩個遺體。
雖然不及活人好用,但至少能有一個反擊的手段。
大門被忽然關(guān)上,那原本沖刺狀態(tài)下的怪物來不及停下,一個猛子撞在了門板上。
是那個龍崽子!
他在里面關(guān)上了門!
他迅速地理解了當(dāng)下的狀況,而身后那個虎人已經(jīng)提起了刀往這邊跑了過來,那個狼族人也顫抖著爬了起來。
如果是現(xiàn)在的話,被殺就會死!
此時此刻已經(jīng)再無退路!
那就賭一賭把!看看誰的生命會率先耗盡。
它抬起觸足,用那沙啞的聲音召喚出細(xì)碎的火光凝結(jié)成箭矢狀。
伴隨著每一發(fā)點燃成型并發(fā)射,它的肢體也逐漸開始崩壞。
格蘭特連回避都已放棄,頂著劈頭蓋臉的槍林彈雨向前沖刺著,而爬起的大亞戈正竭盡全力地企圖追上他的步伐。
兩邊的距離正在越來越近。
大亞戈的視線里,格蘭特本就傷痕累累的身體不斷被火光重創(chuàng),而眼前那個鮮紅色怪物觸足中央,那些散碎的火光中,一抹漆黑的固態(tài)物正在逐漸成型。
“【死滅】?!?/span>
那黑暗的利刃混雜在了無數(shù)火炎編制的箭矢中飛向了格蘭特,而后者卻并未察覺,依舊在以自己的身體為盾向著前方肆意突進(jìn)。
一抹藍(lán)色的身影忽然擋在了兩人之間,在數(shù)道爆破的火光中,虎族人的雙耳捕獲到了一聲堅物貫入血肉的聲音。
格蘭特心底忽然一沉,但在停下腳步前的那一瞬。閃到身側(cè)的大亞戈卻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背脊,
“去吧,格蘭?!?/span>
那溫柔的語氣好似睡前輕道著晚安。卻猶如一把火炬將那虎人胸中的一切血脈頃刻燎燃。
于是,他再也不顧一切,邁開步伐,榨干身體的最后一絲力量。
他沖刺著,任憑血管繃斷,骨骼破碎。
炎箭在前揮舞利刃如轉(zhuǎn)瞬旭光劈波斬浪!
此形似長夜驚雷般沖鋒陷陣其勢如破竹!
拋下身后瘡痍滿地,無視耳畔烈火紛飛。
疾變的身影在炸雷與火光間穿梭,再無一道流光侵蝕其身。
萬般傷痛與鮮血一并被燃燒的雄心席卷化為無盡怒火。
戰(zhàn)吼聲響徹天際,卻追不上筆直地沖向那唯一目標(biāo)的迅猛身影。
絕塵而去的步伐似要突破音障。在身后卷起一陣無法停息的颶風(fēng)。
勝算與敗因或許早已注定。
但屬于那二人燃燒著生命的身影,卻在一個又一個的瞬間照亮著四周。
也照亮一縷過往的記憶。
鮮紅的怪物已再無退路。無論怎樣逃離,都已經(jīng)失去了一切從對方手中存活的可能。
“不!不!不!不!——”恐懼的悲鳴止于喉間!一道烈鋒削鐵如泥,將其身影與一切的求生欲望在頃刻間一刀兩斷。
血紅的身影哀嚎著在一瞬之中宣告破滅,垂死的慘叫響徹深夜的古堡,激起遙遠(yuǎn)滄海數(shù)段波濤。
超越常識的斬?fù)羲坪跚袛嗔丝臻g,深淵的惡靈在物理的超度下魂飛魄散。
這一擊既分勝負(fù)也決生死。
一切絢爛的流彩隨之煙消云散。
虛無龍-尼德霍格。
摒棄生身之榮光邁向惡墮的靈魂,以它的覆滅,為一場漫長的噩夢拉下了帷幕。
于是,他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見識到了從未見到過的景象。
那個墮落的他視為笑談拋卻腦后的東西。卻在今晚,得意用生命見證。
他見識到了幾個沒有逃避的少年。
他見識了那明明窮途末路卻依然忍耐著的,渺小卻耀眼的勇氣。
曾幾何時的它,也是如此……
血氣方剛,心比天高。
宛如紅寶石一般的結(jié)晶在月光下崩解,逐漸融化在一地銀霜之中。
一旁笨重的倒地聲撥開一縷硝煙。
這個傷痕累累的虎族人,終于再也無法保持站立。癱軟著躺在地面,凝視著天空那輪圓月。
現(xiàn)在他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得,震動聲帶也難以做到。即使想要挪動一下胳膊,在用力的時候身體各處都開始發(fā)出哀嚎。
體力已經(jīng)空空如也,所有積累的疲勞一擁而上,意識也逐漸靠近昏迷的邊緣。
這一回是真的到極限了。本就滿布瘡痍的身體在那一瞬間爆發(fā)出了那樣的速度和力量,會有這樣的后遺癥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
好在一切終于塵埃落定,像個泄了氣的皮球一樣也未嘗不可。
但是他還不想睡,他還要去檢查亞戈的傷勢。
方才混亂中的那一發(fā)黑箭,總覺得有些不詳。多虧有亞戈為自己擋下,他才能完成對敵人的討伐。
本想再堅持一下嘗試起身,緊咬的牙齒卻接連崩落。
要壞……。再亂動的話,真的會死……
但是——。但是……。
一只溫暖的手如同暖春的微風(fēng)一般撫上他的面頰。另一只輕輕蓋上胸膛,感應(yīng)著微弱的心跳。
“沒關(guān)系的……。睡吧?!币黄鼥V之中,僅能感覺到透過眼膜的月光,與大亞戈那聲柔和得融化心扉的呢喃,“我一直在你身邊?!?/span>
“a……rg……”格蘭特艱難地震動聲帶,卻很難發(fā)出任何一個音節(jié)。
藍(lán)色的狼族男人在他的面前微笑著,時而捏捏耳朵,時而彈彈鼻子。
格蘭特仍有太多需要顧及的事,但隨著大亞戈溫存的聲音唱起一支他從未聽聞的搖籃曲。
所有的不安,終究還是在他的歌聲中逐漸瓦解。
那就……睡一會兒吧……
格蘭特這樣想著。
但愿醒來之時,他依舊還在身邊。
月光下,格蘭特靜靜地聽……
亞戈輕輕地唱……
和緩的旋律在心中回蕩,驅(qū)散了一切迷茫,將他那僅剩的一縷意識帶向了夢鄉(xiāng)。
“我要為你唱一支搖籃曲~
晚安吧,晚安~
大地在輕搖臂彎~
闔上你的小眼睛~
我要為你唱一首搖籃曲~
晚安吧,晚安……
……”
待到硝煙散盡,顯露出兩個疲憊的身影。
虎人的躺在狼人的膝間安然睡去,孱弱的呼嚕聲卻配上了一副難過的表情。
他大概是做了一個悲傷的夢吧……
大亞戈這樣想著,看了看那根深深刺進(jìn)自己胸口的黑色箭矢,最后一次輕撫起躺在自己腿間那虎族人的蓬軟毛發(fā)。
門扉被緩緩打開,時序龍從那門縫中探出頭來,打量著門外草坪上的兩人。
“納威斯?;氐?年前的那條路,還通著嗎?”大亞戈的聲音很微弱。有些難以聽清。
“是噠。要把格蘭哥……送回去嗎?……”納威斯的聲音很輕,但在這安靜的當(dāng)下,卻彷如鳥啼般悅耳。
“嗯……”亞戈點了點頭,面露微笑。
“我知道噠……”納威斯轉(zhuǎn)頭忘了二人一眼,而后扭頭離開。一抹憂傷的神色轉(zhuǎn)瞬即逝。
亞戈望著那張熟睡的臉,好似他比星空更加多彩。
而后俯下身子,在他的面頰輕輕一吻。
時間仍在流逝,他仍未放開。
心底開始貪婪地渴望著這個瞬間能夠永遠(yuǎn)定格。
然而令人遺憾,他早已不再是孩子。縱使欺騙自己,也不得不看清這一切已然邁入終焉的事實。
最后,只能依依不舍地輕嗅他的味道,奢望著將他的一切永遠(yuǎn)銘記。
苦笑的嘴角微微張開,輕道了一聲他再也無法聽到的話語。
“我永遠(yuǎn)……永遠(yuǎn)愛著你……”
?

納威斯拿著粉筆在禮拜堂的地面上畫出一道道矩形和弧線。
這類似法陣般的圖形準(zhǔn)確地為那枚懷表固定【門扉】敞開時的大小。如此一來,【南船座】所衍生出的潮水就不會無節(jié)制地延伸吞沒,只將范圍內(nèi)的東西送往它們的時空。
等到一切準(zhǔn)備就緒的時候,熟睡的格蘭特也已經(jīng)被安全地移動到了那里,發(fā)出孱弱的呼嚕聲。
做好了一切的準(zhǔn)備工作,納威斯小心翼翼地把那枚指南針放在了他的胸口。而后站起身來緩緩后退,始終凝視著那安然睡去的面孔,眼角含淚,輕道了一聲再會。
很快,潮水滿溢了整個圓陣的內(nèi)部,將那個虎族人的身軀一點一點吞沒。
這樣一來,即使無人照應(yīng),他也能準(zhǔn)確地回到屬于他自己的時空之中。
納威斯凝視著那個身軀逐漸消失,想要對著他再大喊些什么。但他知道,這種時候的他什么也聽不到。
有些話語,終究無法傳達(dá)。
那個他下意識依賴,敬仰的虎族大哥哥,將要永遠(yuǎn)地離他而去。
微弱的月光透過墻壁的裂隙落下斑駁銀霜,零星播撒在地面的星潮上。
在不舍與遺憾中,地上的星空漸漸消失,徒留幾縷硝煙飄散,如薄紗般飄向天空。
大亞戈安安靜靜地躺在禮拜堂外的草地上。
他最終,仍是沒敢去目送他最后一程……
他擔(dān)憂著那個虎人看到自己的模樣會不愿回家。哪怕現(xiàn)在的自己已時間不多……
那心底還有好多的話想要告訴他。
可惜現(xiàn)在光是呼吸都很吃力,真的非常不像樣。
但另一方面,卻又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這一次,是真的好好地保護(hù)了想要守護(hù)的人……。
納威斯小心翼翼地推開禮拜堂的大門,來到亞戈的身邊。
“格蘭他……回去了嗎?”
“是噠。小只的格蘭哥已經(jīng)回去到他來的地方噠?!奔{威斯把聲音提高了些,好讓亞戈能夠聽得清楚。
“那就好?!眮喐旰碇兴l(fā)出的聲音越發(fā)微弱,卻依舊吃力地震動著聲帶,企圖在意識消失前再說些什么。
“納威斯……”
“嗯。我在噠。”
“天亮以后,你要去到王都找岡格尼爾大叔,他會照顧你的……”亞戈震動聲帶,用自己僅剩的意識鋪設(shè)著這孩子的后路。畢竟對失去一切的他而言,這是唯一的牽掛了。
“……。我不想走,我還想待在你身邊噠……”
“可我對你做了……很過分的事。我對不起你?!?/span>
“沒事噠?!睍r序龍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但仍未有一聲哽咽打破兩人的對話。
“還有奧斯卡。還有格蘭……還有好多人……。我真是個壞蛋……”
“我以前,也是個壞蛋噠。”納威斯輕輕撫摸著他黑色的耳朵,“剛剛來到這里的我,占領(lǐng)了那個小鎮(zhèn),還把人們都給趕走噠。”
也許這幼稚的安慰觸及到了亞戈心底仍存的某個柔軟的地方,他的面孔上竟重新勾勒起一絲笑意。
這兩個做了許多壞事的惡棍,就這樣凝視著月光越發(fā)暗淡。
過了一會兒,亞戈輕輕說道,“我有點……困了……”
“嗯?!奔{威斯把那蓋住他身體的大衣往他的身下掖了掖,好讓他不再寒冷。
“抱歉了……我要……休息一會兒……”
亞戈聲音幾乎完全聽不見了,面部的表情再也沒能看出一絲變化。
身旁龍族的少年輕輕撫弄著他的耳朵,微笑的面孔上,雙眸泛著陣陣粼光。偶有淚珠劃過臉龐,打濕側(cè)臉的同時也帶走了最后一絲倔強。
直到最后,他終于確認(rèn)到自己偽裝的堅強早已破綻百出。
“我還想讓格蘭哥教我武術(shù)!想讓奧斯卡教我讀書!想要讓亞戈來教我什么可以做,什么事不能做??!不要留下我?。。?!”
在那滴淚珠脫離下巴墜落在地面上濺起水花時,哽咽還是在喉中發(fā)散。
“就這樣丟下我一個人。好過分啊……”
如此種種的抱怨,終究還是一股腦兒傾訴了出來。
只是現(xiàn)在的話,盡情地宣泄自己的悲傷也沒有關(guān)系。
自己的不舍,自己的依賴。他們能夠明白嗎?
無論如何。至少這陣哭訴,亞戈都已經(jīng)聽不見了。
他能夠放下牽掛安然瞑目。
從那還未完全閉合眼皮下,那雙眸子依舊在注視著天空。
那是他在這彌留之際所唯一能看到的東西。
“天空真的好美……”
最后的氣息仿佛正嘗試著描述一片浩瀚星海的景致,卻始終未能完成一陣吐納。
于是,這個曾幾何時懷抱著夢想的大孩子,步入了屬于他的終焉。
海的盡頭開始有了朝霞的痕跡,為原本的夜幕添上了一層嶄新的微光。
如虹的霞彩逐漸渲染天際,深藍(lán)的帷幕正在緩緩?fù)噬?,而那本就如旭日一般耀眼的南船座卻依舊不曾熄滅。
絢麗的天空,一半夜色,一半朝霞。
宛如黑白鉆石的光輝互相交織,勾勒出夢境般的璀璨流彩。
那是值得永遠(yuǎn)銘刻在記憶中的,最后的光景。
在跨越了無法承載的悲傷后,他將要去往那個地方。
仍未在遙遠(yuǎn)的東方天欒探出頭來的旭日以遲來的輝煌為他奏響離歌。
那是苦痛之后終會迎來的慰藉。
那是黑暗結(jié)束之際帶來破曉的希望。
那是名為亞戈的孩子窮極一生去追尋,卻終究再也無法觸及的,未來的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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