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想，在我生命的最后階段，我必須得把所有事情做個了斷?！? 心夏一邊吸溜面條，一邊和我談這些沉重的話題，實在讓我感受不到心夏的認真。 “首先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件事情＇。” “我沒有心心念念。” “你這就不關(guān)心我了？” “這都哪跟哪啊。” “好好好，我現(xiàn)在就給你講。那件事情也就才過去十多年，所以我現(xiàn)在記憶猶新。” “那是歐泊歷史上規(guī)模最大，性質(zhì)最惡劣的一場叛變。包括拉薇在內(nèi)共計7位高級軍官叛變，在五座主要城市挑起暴動，數(shù)千人被卷入其中，無數(shù)歐泊機密數(shù)據(jù)和資料被竊取，埃利蒙也是其中之一。” “但是我恨拉薇，不只因為她是叛變者。”心夏喝著白開水，把她腰間的佩刀放在桌子上?！岸且驗樗ξ沂秩辛诉@把刀的主人，我最好的朋友?！? “她這么狠？” “她對誰都狠，對自己也是如此，在她手底下訓練我沒少吃苦頭，不過那可就扯遠了。唉，我可能不太適合講故事，說實話我也不想講這一段。這樣吧，我給你做個意識投影，你自己感受?！? 她一招手，嶄新出廠的小藍就開始進行3D打印，不多時一個墨鏡出現(xiàn)在了桌子上。 “戴上你就知道了。正好我吃得慢，你就當看場小電影?！? 總感覺卡丘世界科技樹好像點歪了。我將信將疑戴上眼鏡，意識一下子被吸進去，我好像在幻化為心夏，回憶自己那一段真實的過去。 我依舊坐在桌子前，只不過這里是歐泊的辦公室。桌子上的各種擺設(shè)和現(xiàn)在有很大區(qū)別，畢竟是十幾年之前，有點陌生也是正常的事情。 我的耳邊是刺耳的警報聲。別人看樣子都去避難了，這里只剩下了我和另一個女子。 “卡麗，我們必須得走了?！毙南哪拥娜耍簿褪乾F(xiàn)在我所扮演的主角，拉起那個女子的手，就打算往外邊沖。然而卡麗的話卻讓我的身體陡然一滯。 “我不會再聽從歐泊的指令了?！? 卡麗反過來握住我的手，誠懇地說道：“歐泊的所作所為是錯誤的，所以我決定要加入剪刀手，而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離開?！? “你……在說什么？不要再扯瞎話了，你不是說要和我一起守護人類的未來嗎？” “我怎么會忘呢，心夏？我的理想，我一刻也沒有忘記過?！? 卡麗的眼睛里依舊閃爍著理智的輝光。我知道她沒有說謊。 “所以我才要加入剪刀手。歐泊只是把人類關(guān)進籠子里罷了，這樣的人類雖然活著，卻沒有未來可言。但是剪刀手卻已經(jīng)把握了開啟未來的鑰匙?！? “你自己又沒有看到過鑰匙，也沒有看到過未來，誰知道他們在做的是什么？” “我看到了，未來?！? “什么？” “我看到了，一片美麗的純白?！? “籠子”這個比喻我從叫拉薇的可怕女人嘴里聽到過。這個比喻到底是什么意思？而“純白”這個場景，我好像也在哪里見到過。但是具體的景象，我卻怎么也回想不起。 “所以你早就跟剪刀手接觸過了？”心夏眉頭緊縮，目光中充滿著不解和驚異。 ‘“是的，而且我確信，我們可以在那里，實現(xiàn)我們的夢想。那里才是適合我們的歸宿，心夏?！? 卡麗毫不顧忌她可怕的眼神，向心夏伸出手去。 “我們一起走吧，打開牢籠，還人類自由?！? 未知的恐懼侵占了心夏的內(nèi)心。她后退一步，內(nèi)心應(yīng)該在思索卡麗的話語。密友所談?wù)摰哪撬^人類的未來實在過于飄渺，而且匪夷所思。這是否是某種洗腦般的教義或是高明的欺騙？而卡麗可能已經(jīng)被剪刀手迷惑住了。心夏必須先排除這種可能性。 “卡麗……你知道你接下來做的事情是煽動策反和危害國家安全的行為嗎？一旦被抓住，你才是會被關(guān)進牢籠里的那個?！? “我很清楚，你不必來考驗我，心夏。我決心獻身于我心中最崇高的事業(yè)，就像你一樣，只是做法不同罷了?！? 卡麗聳聳肩，做出無所謂的樣子?！八懔耍冶緛硪仓勒f服不了你，你在這里安靜呆著就好。今天的暴動按計劃不會波及這里，只要你不要妨礙我們。這是我親自爭取的一點權(quán)利，希望你珍惜我送你的這份分別禮?！? “不對吧，卡麗。我記得我還有個條件來著?！? 門被毫無征兆地打開。一個藍發(fā)女人，正緊著手上的黑色手套，走了進來。我一眼就認出來，進來的人是拉薇。她穿著歐泊的制服的樣子英氣十足，但我知道她的心早就不屬于歐泊了。 “把資料庫密鑰給我們，對吧？” 卡麗對拉薇露出一個微笑，轉(zhuǎn)身沖心夏伸出手： “就是這樣，心夏聽話，把密鑰給我就可以了。反正你不給，別人也會給的?！? “拉……拉薇教官……” 心夏震撼到無以復加。為什么拉薇會這樣走進自己的辦公室呢？她的腦袋拒絕接受這樣一個事實，即使拉薇表示出了明確的敵意，心夏仍舊不能理解。而這也同時讓她錯過了思考卡麗行動含義的時機。 “心夏！” 卡麗的催促變成命令，心夏一下子回過神來。她搖搖頭，暗中握緊了掛著的槍套?！拔也豢赡芙怀鑫业拿荑€?！? “是嗎？那就速戰(zhàn)……” “那你就去死吧，心夏！??！” 拉薇拿槍的動作被卡麗的吼聲強行打斷。拉薇面帶疑惑，看著卡麗發(fā)瘋一樣拔出來腰間長刀，劈向心夏。 兩人在這么近的距離打在一起，即使是拉薇也沒辦法精確射擊。她只好就近抽出一把辦公椅坐下，嘆一口氣，拄著腮幫子看二人纏斗。 卡麗手中刀刃和心夏那日所持一模一樣，威力也同樣驚人。刀光所及，無論是辦公桌還是書籍檔案都立刻斬成兩段。心夏在刀光之間只是來回閃躲，遲遲不肯開槍。看到這些的卡麗臉上流下成縷的冷汗，手中刀刃越舞越快，銀光近乎要拉成一張大網(wǎng)，可怎么也打不中心夏。兩人纏斗許久，慢慢地心夏已經(jīng)退到角落，退無可退?？愐惨呀?jīng)氣喘如牛，招式散亂。 我漸漸看出了一點不對。這時，拉薇打著呵欠，大聲訓斥道： “卡麗！” 被點到的人緊咬下唇，視死如歸般地發(fā)出一聲嘶吼。那聲音好像要穿透我的靈魂，擁有震撼一切的力量。 “呀啊?。。?！” 在這一聲的鼓舞下，那把刀高高地舉起，直到不能再高，然后沖心夏直直劈下。我根本不用繼續(xù)看下去了，我已然知曉會發(fā)生什么。 果然，清脆的槍聲在角落里響起。緊接著，卡麗倒了下去，露出了軟在墻角，雙目驚惶的心夏。 拉薇見狀，從椅子上一躍而起，走向此刻大腦一片空白的心夏。路過卡麗的時候她蹲下來看了看，然后無奈地嗤笑一聲： “真是的，這種時候打這么準干什么?！? 看到心夏被她自己的行為驚嚇到無法交流，拉薇嘆了口氣，從心夏的上衣兜里拽出來黑色的存儲器，走出了辦公室。只留下從始至終沒有半分動作的心夏，坐在地上看著卡麗失去意識的身體發(fā)呆。 不久之后，卡麗的身體化成了一地的巴布洛粉末。一陣風從辦公室的門吹進來，把它們吹得到處都是。心夏張張嘴，但是沒有發(fā)出聲音。她撿起來地上的刀，拂去上邊的粉末，收刀入鞘。故事到這里就結(jié)束了。 我放下墨鏡，心夏正笑瞇瞇地看著我。 “如何？被我蠢到了嗎？” “有點。但是當局者迷嘛，換到你那個位置，我可能也發(fā)懵?！? “不用嘴下留情。大概就是那個時候吧，我開始害怕和別人交往，變成獨身一人的。” “星繪一直都很擔心你?！? “我真挺對不起她的，她明明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卻聽不進去她的話，和她疏遠了很多?！? “沒關(guān)系，改天我們一起去星庇所拜訪她吧。我也受了她蠻多照顧?！? “那個先放一放，我目前不太好意思去?！毙南暮俸僖恍Γ暗故沁€有點別的事想調(diào)查?！? “是剪刀手的事情嗎？” 心夏點點頭。 “已經(jīng)有兩個人和我說過，歐泊的所作所為是建造牢籠了?！毙南拿嫔赜帜仄饋?，“我不能當做沒聽見。能讓拉薇和卡麗叛變的理由，我實在是想不到?！? “萬一她們說的都是真的呢？那你也要背叛歐泊嗎？” “喂喂，小點聲——” 心夏驚慌地環(huán)顧一周，發(fā)現(xiàn)沒人在意這邊才坐回來。 “我有一種預(yù)感，她們說的可能確實不假。但是我不想輕易否定我數(shù)十年來一直堅持和守護的東西，否則我絕對死不瞑目。我會仔細地搞清楚這個世界被隱藏的所有真相，然后做出我自己的判斷?！? “你這么說我就放心了。這之后你還有什么安排？” 看著空空的碗碟，我感覺晚餐應(yīng)該是到此結(jié)束了。 “沒有安排。而且我還不想回家，反正家里也只有我一個人。” “嗯，那還能去哪里玩呢？” 我雙手插兜，探索著自己腦中殘缺的城市地圖。這時，我的手里碰到了一團紙屑。 “咦？這是什么？” 我把揉皺了的紙團展開，那是兩張類似于電影票的東西，在我展開之后立刻恢復了平整。 “這好像是那天那個白毛怪人給我的。你知道這是什么嗎，心夏？” 心夏把腦袋湊過來。 “靈魂的激唱，閃耀的歌姬？這是人氣偶像香奈美的演唱會門票！” “??？哪一場？不會過期了吧？” “今天?！? “什么？這么巧？” “而且開幕時間是二十分鐘之后?！? 我和心夏相視無言。 “老板，快結(jié)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