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程！”安琪跟著阿瞳沖進程的病房。自從接到母親的電話，安琪馬不停蹄趕回城，徑直找到阿瞳，一起奔來醫(yī)院。

“人呢？”安琪盯著阿瞳，眼睛里滿是擔心。病房里空空的，床上的被子疊放得整整齊齊，日用的各種東西一應整齊的擺放，卻單單不見了鐘程。

“不知道?。摬粫鲈?，他眼睛還沒好呢。該不會……”

“不會的，我們快找！”安琪說著沖出病房。她本能地為鐘程擔心，她明白現在只有她才能幫助到鐘程，她也明白如果程從此一蹶不振，她也不會再有笑容。

“天啊，程，你究竟會跑到哪里去??？”安琪已經差不多找遍了整座醫(yī)院，只是沒有見到鐘程的影子。(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唉——”安琪重重地嘆了口氣，揮手蹭了蹭額頭上的汗珠，就勢依靠在醫(yī)院走廊的欄桿上。

“浩靖——”突然安琪驚喜地看見浩靖從醫(yī)生辦公室出來。她忙迎上去，著急地問：“程呢？他出院了嗎？”

江浩靖看見跑過來的安琪，也驚喜萬分，本能地伸出手臂想去擁抱，可聽她焦急地詢問鐘程，便抓住她的手說：“你回來了，太好了！鐘程不在嗎？”

“不在，我找遍了醫(yī)院都不見他！你不是在陪著他嗎？”

“哦，不!我剛剛送小優(yōu)來的?！?/p>

“小優(yōu)？！”安琪的心跳越來越不穩(wěn)定了，剎那間只覺得頭暈目眩。她咬咬牙，堅持了一下，“小優(yōu)怎么了？”

“剛剛被兩個人打了，肋骨有了裂縫。”浩靖的聲音聽起來很痛，“要不要去看看他？”

“我……”安琪一時遲疑起來，她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趕緊找到鐘程，她實在放心不下程。

“安琪——”阿瞳從走廊的另一頭跑過來。她看見浩靖，便微笑著大著招呼：“浩靖，你來了?！闭f完，轉身向著安琪，抓住安琪的手臂說：“我剛才找到醫(yī)院的門衛(wèi)了，他說他看見一個高高的男孩跑出去了。他該不會有事吧？”

安琪聽了這話心臟又不控制不住的漏拍一下，她垂下眼瞼凝眉細細地想了一會兒，忽然抬起頭，很堅定地說：“我知道了，我去找他。”說完轉身向醫(yī)院門外跑去。安琪跑了兩步，發(fā)現阿瞳在她身后緊追，便回過頭來，大聲說：“阿瞳，我一個人去找鐘程，你跟浩靖替我去看看小優(yōu)！”

且不說阿瞳去見小優(yōu)會是怎樣的光景，單說安琪跑出醫(yī)院后，伸手攔了輛出租車，徑直向城郊趕去。她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在這里她一定會找到鐘程。

汽車出了城不遠，來到一座小山下。安琪付錢打發(fā)走了出租車，定定立在山腳凝視，眼前的這座小山，雖然不高，但在這個城市里也只有這里可以遠離喧囂。陽光失去了正午的力量，溫和的普照大地，西風漸緊，荒涼的山坡已現初秋的瑟縮。

安琪望了一眼荒草遮蔽的山路，毫不猶豫地向上爬去。小山不高，一口氣兒的功夫，安琪便看見了山頂。果然，山頂不遠處的蒼松下，立著一個瘦瘦的高高的身影，冷冷的山風鼓動著他的衣擺，畫面是那樣的遺世孓立。

“程——”安琪輕輕地走近，不忍打破他的安詳。眼前的這個男孩總是讓她一次次的牽掛，而此次更讓她心痛。

“程——”見鐘程沒有反應，安琪又輕輕地叫了一聲，“程，是我?！?/p>

“你來干什么？是曉之以理還是動之以情？無論哪一種，我現在都不需要！”鐘程面無表情的回轉身，冷冷地說著，冷冷地看她。驀地，他發(fā)現安琪的眼角下正滑落著一股晶瑩的泉水。鐘程低下頭，把臉轉向一邊，他不忍心看到安琪的眼淚，他知道自己是喜歡她的，他希望她快樂、她幸福，他也知道她是完美的，他不愿意她接受現在這樣的自己。

鐘程的冷漠讓本已疼徹心扉的安琪哽咽無聲。良久，山頂的風吹干了她的眼淚，她甩甩頭，保持風度的微笑著?！斑@兩者都不是，我來只是不希望媚姨的生命被你白白辜負！”

短暫的沉默籠罩在兩人之間。

“程，難道這么多天你從來沒有思考過在這次車禍里，幸存的是你，而開車的媚姨卻會……”安琪說到這里難過的哽住了，她拼命的忍住眼淚，重新平靜下來?！澳銘撝肋@樣的常識，人在開車時有自救的本能，當危險來臨的時候，司機都會本能保護自己，選擇把方向盤打向有利自己的一面。而你的母親，媚姨卻在緊急關頭，卻把方向盤轉向自己，她選擇的危險，把幸存的機會留給個你！”安琪的目光放肆地逼視著鐘程，“難道這么多天你從來沒有感受到這點？難道你不知道你現在背負的是兩條生命？難道不不知道媚姨希望你好好的活下去、將來有一天你站在人生的巔峰呼喚著她才是對她最大的慰藉？”

安琪的話顯然撕開了鐘程這幾天麻木的心，他俊朗的面龐因痛苦而扭曲。他歇斯底里地沖著安琪：“我知道人死不能復生！我也不相信人有靈魂！我失去了所有親人，即使我以后有再大的成功，又有什么用？父親不知道！母親也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我是孤單的、我是孤單的！誰會在乎我的好壞！”

“我在乎！”安琪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像決堤的海水奔流下來。她哽咽著：“我在乎！我在乎！”成行的眼淚放肆地流進安琪的嘴角，她第一次知道，淚水原來是這樣苦，這么的澀。

“程，別這樣了，好嗎？答應我不要灰心，不要放棄！你若放棄了，毀掉的不只是你一個人的人生，還有我的……”安琪的語氣幾近哀求，一向驕傲的她，此時低到了塵埃里。

“安琪，……”鐘程也幾近崩潰，這個讓他魂牽夢縈的完美而高傲的女孩此時此刻的樣子讓他覺得萬箭穿心。

“鐘程，你還記得中學時你跟我叫什么嗎？”

“記得，‘忘憂天使’?！背痰淖旖遣唤浺獾爻榇ひ幌拢皬那暗?a target="_blank">歲月是多么地愉快?。≈豢上?，只可惜‘經年無情嘆流光’?！?/p>

“程，那我現在還可以叫這個名字嗎？”安琪傷感地問。這句黯傷的問話讓鐘程近乎麻木的心微微痛了一下。

“我曾經看到這樣一句話：‘每個女孩，曾經都是無淚的天使，可自從遇到心愛的男孩，她們便不停的積攢眼淚，所以每個男孩都不能辜負她的女孩，因為曾經為了他，女孩放棄了整個天堂?！?，我的男孩現在就在我的面前，可他陷進了沙漠，任憑風沙吞噬，卻不愿為了我重建綠洲。程，我該怎么辦？”安琪說著不禁哽咽出聲。

“安琪，我……”

“程，你聽我說，過去的我們錯過了太多美麗的東西。現在我明白真愛一個人可以放棄自己的驕傲的，過去驕傲使我一次次欲說還休，一次次與幸福擦肩而過。我承認上次分手是我的錯，是我任性，所以，我向你道歉，讓我們重新開始！”

“安琪，今天的我已不再是從前的鐘程，我現在無父無母，是個孤兒；我瞎了一只眼睛，是個殘廢！你不要理我，你離我遠點！你是那樣的完美，完美得百分百，我不配！……”

“不要再說了，求你，程……”安琪痛哭出聲，“程，不要再說傻話了。我不在乎，失去一只眼睛怎么了？我愿意把我的眼睛送給你，把我生命送給你！愛你沒有理由，愛你我愿意付出……我不知道該怎樣向你表達，如果可以把心剖出了，你會看到我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誠的。程，不要在這樣了，對我而言，這個世界有你才美麗。升入天中以來，我一直害怕夜晚，因為我每一個夢里都有你的身影，每一次夢醒都是思念。我們彼此相愛，卻又彼此折磨，讓我們停下來吧，以后的事情我們共同面對，無論命運如何，無論遭遇怎樣挫折，就讓我們用愛擊碎它！”

說到這里，安琪已經是淚流滿面，泣不成聲。這些話她深藏了很久，這些淚也壓抑了很久。很長的一段時間里安琪在心里總是問自己：“如果邂逅只是為了分離，上蒼啊，為什么偏偏安排我欲鐘程相遇？”現在，她不再抱怨命運，相反她感謝上蒼給她這個機會，讓她真誠勇敢的吐露心聲，就在這一刻，她有一種蝴蝶破繭后的輕松和幸福。而鐘程，他感到自己內心那座冰山也慢慢的融化坍塌，變成了眼角滑落下得汩汩熱淚。

鐘程靠近安琪，抱住她的肩頭，低頭注視著安琪的眼睛，那黑色的眸子里閃爍著天使的光芒。鐘程從這雙眼睛里看到了癡情、看到了信念、看到了幸福、也看到了自己。鐘程的心中重新燃燒起生命的烈火，他有了好好活下去的力量。他含淚的臉上掛上了笑容，嘴角揚起略帶傷痛的幸福。突然，他俯下身去，嘴唇按在了安琪精巧的雙唇上，炙熱的溫度融化了兩人。就這樣，他們的初吻在一個可以俯視全城的地方進行了，他們清楚地聽到對方的呼吸，真切地感受到對方的心跳。不用多加描述，兩個人就這樣久久地沉浸在幸福里。那一刻，見證了安琪的信念：十七歲的愛情也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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