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遠羊皮筏子賽軍艦（原創(chuàng)）
靖遠羊皮筏子賽軍艦（原創(chuàng)）
武 永 寶
羊皮筏子
靖遠過去式的一個瀟灑符號
靖遠歷史人文的一張靚麗的名片(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靖遠人曾經(jīng)飛翔時空的翅膀
羊皮筏子
靖遠人智慧和靈魂的化身
靖遠人把故事寫在煌煌史冊中的神來之筆
靖遠人和黃河深度媾和的媒介、粘合劑
幾只飛行的羔羊
和幾根同樣飛行著的白楊木椽
隨意地一組合
便成了浪尖上飛翔的神奇翅膀
一首黃河吟哦出的美妙詩句
一部西部風情最浪漫的神話
一枚歷史扉頁上的翩翩剪影
…………
羊皮筏子：靖遠人智慧和靈魂的化身（魏其儒拍攝）
近日，忽然心有所動，準備寫幾篇闡述靖遠人與黃河關系的隨筆文章，本篇是其中之一。在鍵盤上剛打出“靖遠羊皮筏子賽軍艦”幾個字后，就有新的靈感在指尖迸發(fā)，一時不能自已，竟然改變了昨夜熟思一夜的寫作思路，于是，順手謅出了上面這十幾行似詩非詩的文字。要弱弱地說明一下，原定的這篇文章開篇的文字不是這樣的。
一 行走在岸邊暨岸邊田間的魚
靖遠羊皮筏子賽軍艦，這題目夠新鮮、有意思的。很多人一定會這樣以為。說它新鮮只是說明把它直接拿來做文章標題，就會在人們的意識里驀然產(chǎn)生這樣的認知，故而，在這里要著重說明一下，人們意識里所產(chǎn)生的這個意思，完全是一種誤會。這題目足夠抓人眼球，對吧！但我要告訴你，這一命題、說法卻是一個陳舊的概念，是很久以前就有的東西。由于歷史變遷、時空的推移，人類的過去式的很多東西在記憶深處會漸漸發(fā)生變形和扭曲，甚至混淆視聽，或遺忘干凈的。我這么做，不過是舊話重提而已，目的在于再度點燃、激活人們的原始記憶，樹立正確的歷史觀而已。這樣看來，這篇拙作就不可避免地負有了某種以正視聽的使命，所以，讀者朋友們?nèi)羰菍Υ死斫鉃樽髡吖逝?、故意標新立異，那就錯了。
靖遠人和黃河有著怎樣的一種關系？我在后面的系列文章里還要反復敘述到的，我竊以為黃河對靖遠人影響之巨大，是不可想象的！也是一兩句話所無法概括、表達的。關于這一問題，
黃河人與黃河魚兒：都是黃河水所滋養(yǎng)的精靈（圖片來自木蘭花相冊）
我曾有過這樣的命題和認知，不知大家同意否？即：靖遠人乃是黃河所滋養(yǎng)的另類的魚！是一些行走在岸上和岸上田間里的魚。對啊，我們靖遠人不過是會行走的魚而已，這才是和河水里游著的魚小小的區(qū)別所在。岸上行走的魚和河里游著的魚都是黃河水所養(yǎng)育的精靈。黃河是我們共同的母親！魚兒離不開河水，沒有了黃河，靖遠人會怎樣？
二 黃河靖遠220
黃河浩蕩：吟詠億萬斯年的不朽詩卷（杜淑澤拍攝）
黃河干流流經(jīng)甘肅省境內(nèi)大約580公里左右，自青海而入甘肅，途中流經(jīng)甘南、臨夏、蘭州、白銀四州、市。前幾年白銀電視臺花了很大氣力拍攝了一部反映黃河流經(jīng)白銀境內(nèi)的電視專題片，名叫《黃河258》，一時很火，引起省內(nèi)外廣大觀眾的熱議和好評。這部電視專題片主要集中反映了境內(nèi)黃河流經(jīng)區(qū)域的自然地理風貌和概況，讓我們領略了母親河的自然、原生態(tài)的風采。同時還星星點點地反映了沿途的歷史、人文狀況，這方面的表現(xiàn)力度我認為還欠缺一些，視角也狹窄了一些，不夠開闊。甚至，還遺漏了很多要表達的東西。但是，應該承認這部片子對于弘揚白銀地區(qū)黃河流域的歷史文化還是做出了應有貢獻的，可謂功不可沒?！饵S河258》，題目里醒目的258，這組數(shù)字是說黃河流經(jīng)白銀的里程是258公里。這里除去白銀區(qū)水川二、三十公里之外的區(qū)域外，其余幾乎都屬于靖遠地域范圍。要知道民國乃至解放后的五、六年代，整個平川區(qū)，以及白銀區(qū)的王峴鄉(xiāng)一部分，整個四龍鄉(xiāng)，還有景泰的五佛、蘆陽、中泉等許多鄉(xiāng)鎮(zhèn)都屬于靖遠管轄。所以，可以這樣說，黃河流經(jīng)靖遠境內(nèi)的里程大概在220公里左右，占黃河流經(jīng)甘肅總長度的三分之一還要多，幾乎接近一半。
我所寫的反映靖遠地域特色的黃河風情系列小說、散文、隨筆、詩歌等作品，基本都是以民國時代為歷史背景的。所以，讀者朋友們讀這些東西時應該把它們理解為靖遠的過去式，而不是現(xiàn)在的正在進行時。這些作品的主旨在于真實地還原黃河人的原生態(tài)味兒十足的生存狀態(tài)，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弘揚黃河精神，弘揚具有鮮明地域特色的人文、文化內(nèi)涵，喚醒人們對于靖遠歷史、人文的深切關懷，復蘇人們關于過去的一些模糊意識。緬懷過去，是為了讓我們獲得更具競爭力的文化內(nèi)涵和軟實力，更好的開辟未來。所以，我竊以為自己所做的工作的意義就在于此。
三 羊皮筏子 水天之際飛行的神器
黃河像一把利刃，把靖遠大地從頭到尾整整的劈作兩半，一半是河南區(qū)域，一半是河北區(qū)域。兩塊區(qū)域加上一條黃河，三者一道共同組成了完整的靖遠。所以，黃河是靖遠密不可分的一部分。黃河養(yǎng)育了世世代代的靖遠人，鞠養(yǎng)之恩，靖遠人莫能忘之。
靖遠人生為黃河人，死為黃河鬼。在過去的歲月里，黃河可以說是靖遠人生命的起點，也是他們生命的終點。他們每個人的一生都是伴隨著黃河度過的，他們一代代老去、死去，但黃河卻永遠不死！黃河有著永不枯竭的青春活力，她永遠保持著年輕母親鮮活、靚麗的容顏，讓我們不由得面對她而虔誠地頂禮膜拜！老一輩人一代代死去了，可他們的后人們卻是一代更比一代強的依偎在黃河母親的身旁生生不息，演繹出更加恢宏壯麗的人生詩篇！黃河在大步向前奔走，他們也邁著大步緊跟著黃河在急急地奔走，彼此一同攜手走進歷史的縱深處，永不停歇！祖祖輩輩的靖遠人就這么在黃河邊生活著，向世界訴說著他們與黃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難分彼此的依存關系。他們生生死死的悲壯故事，以及轟轟烈烈的、蕩氣回腸的，甚至哀婉凄楚的愛情故事等等一切都與這條東方圣河相關！黃河的魂魄可以說深深地嵌入了靖遠人的靈魂深處，黃河魂就有靖遠人的魂，黃河精神就是靖遠人的精神。
羊皮筏子：水天之際飛行的神器（圖片來自網(wǎng)絡）
民國以及民國以前的歷史，靖遠沿河兩岸幾乎沒有橋，歷史上盡管有什么索橋之類的星星點點的記載，這些耗費巨大的索橋或者曇花一現(xiàn)地存在過，但沿途二百多公里的范圍內(nèi)有那么一兩座橋是很不夠的。黃河流到了靖遠地區(qū)，可不比蘭州以下盡是無人區(qū)的險絕峽口，靖遠地區(qū)的兩岸極開闊，兩岸村莊不斷，人口稠密，人們往來過河非常頻繁，沒有有效的渡河工具可是絕對不行的。看看今天的蘭州市，光是市區(qū)橫架南北有多少現(xiàn)代化的橋梁？這樣，人們往往猶嫌過河不便呢。想想民國時代，那樣久遠的年代，那樣落后、極端閉塞的自然環(huán)境狀態(tài)，人們要跨越黃河，討生計、往來互動、婚喪嫁娶等等，進行正常的生活，是多么的不便！于是，就有了羊皮筏子，羊皮筏子應運而生了?？梢赃@樣說，羊皮筏子肩負起了使靖遠人飛渡黃河南北的使命，成就了生活中的一樁樁美事，譜寫了一個個神話。
在此，我情不自禁地要用詩化般的瑰麗語言再次贊美一番羊皮筏子，我的歌喉就是為贊美我愿意贊美的事物而生的，不讓我贊美它們是不可以的。黃河、羊皮筏子、靖遠的父老鄉(xiāng)親，以及黃土地上的許許多多的先輩故人等等，都是我要謳歌的對象。這里先贊美一下凝聚了靖遠人的先輩們的靈魂和智慧的羊皮筏子吧！靖遠人的先輩們很顯然有著渴望飛翔的夢想，面對黃河他們必須想辦法飛過去！靖遠人呼喚翅膀的產(chǎn)生，所謂如虎添翼，老虎插上翅膀也會飛翔，何況靈動、巧思的人！靖遠人于是把吉祥的羔羊，把矛盾先生禮贊過的白楊木椽子，以及麻繩、鹽屑、植物油等等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什物進行魔術般的再造、組合，結(jié)果就給自己制作出了神奇的翅膀——羊皮筏子，從此，靖遠人便在黃河水面上自由地飛翔、穿梭，甚至捉魚、降鱉、除蛟等等等。
羊皮筏子看上去樣子怪異而丑陋，在有些人眼里無疑是具水邊怪物！但其實用價值之高，卻是出乎許多人想象的。不可否認，是羊皮筏子這個神奇的怪物把靖遠黃河南北兩大區(qū)域緊密地連接在一起了，一只只羊皮筏子仿佛就是一枚枚紐結(jié)扣，綴在猶如兩塊衣襟之間的黃河上，使得南岸北岸、城里鄉(xiāng)里、塬上河川等這些不同板塊融合成了緊密的一體，更加有了完整、同一的意味。因此，想起羊皮筏子，懷念羊皮筏子，在我的意識里，我不愿把它置放于河水里去漂，我更愿意把它擎舉于天空云翳間去飛，在我們頭頂上方的位置飛、飛、飛……之所以這樣，是因為我真誠地崇拜它！
多年前，甘肅文化出版社出版發(fā)行了一部名為《行走大地》的系列叢書，其中的散文卷的集子里，輯入了我撰寫的《禮贊民國靖遠筏子客》一文，這篇五六千言的文章可以說非常全面、專業(yè)地敘述了靖遠羊皮筏子產(chǎn)生的歷史、制作過程，以及用于民生、軍事等多種用途的細節(jié)和情景。所以，有關這方面的內(nèi)容在這里恕不再贅述和重復。
說說這篇文章里沒有涉及的東西，關于我、羊皮筏子和靖遠縣城之間的小故事吧。
靖遠縣城在我家鄉(xiāng)的那個村子的河對岸，這座城市在我幼小的心靈深處是頗為神秘的。我在《西部國風》這部中篇小說里就曾充滿癡迷色彩地描寫過她，寫她對人們的無限誘惑力，寫她在鄉(xiāng)村人眼里所具有的獨特的、不可思議的神奇魅力。她好比一部快樂、神秘的機器，久久未進城的鄉(xiāng)巴佬，帶上積攢很久的錢物，從這部機器里出入一趟，仿佛可以涅槃、再生一樣。所以，進城去是一個很吊人胃口、很勾人魂的話題。似乎是人人都渴望進城的，路途間碰上熟人問：哪里去？答曰：進城去！回答者的口氣里充滿著高人一頭的傲氣，從行路匆匆的步履間，能感知他心頭此刻所蕩溢的愜意和快意！
羊皮筏子：放飛童年夢想的風箏（魏其儒拍攝）
從我的出生地糜灘鄉(xiāng)碾子灣村去進城，唯一的辦法就是坐羊皮筏子過河。進城去！這三個字眼對兒時的我來說足以激動得令人渾身猛打一個激靈，也是兒時的一件大事。那時，誰家哄頑皮不聽話的小孩，百般無效，通常就會祭出殺手锏，即許諾帶孩子進城去，這樣每每會像靈丹妙藥般起立竿見影之效。進城去三個字眼像是一排無敵子彈，足以擊垮任何頑童的對立、悖忤意志，讓他立馬乖下來。其誘惑性由此可窺一斑。記得準備進城去的前一天晚上，小小的我就激動地睡不好覺，夜半起炕幾次，做一些毫無意義的準備工作。第二天緊跟大人的身后一路好奇的去渡口，途中人歡馬叫，碼頭地方人來人往是個極端熱鬧的去處。相遇過河進城去的人不少，在此練攤者，或引車賣漿之人，小商販等各色人皆有。河堤上身背濕漉漉的羊皮筏子的筏子客時時從眼前掠過，他們中間多數(shù)是擺渡行人的，少數(shù)是渡河到河中間島上種莊稼的。這種島，當?shù)厝税阉鼈兘凶鰥A河灘，夾河灘在黃河河道里大大小小有很多。一些夾河灘隨著開發(fā)的深入，慢慢地有人定居務莊稼，不定居者則早出晚歸靠羊皮筏子擺渡往來于家和莊稼地之間。有的夾河灘很巨大，比如著名的武家灘，最初是我的家族先人率先在這里開荒種莊稼，故名武家灘。武家灘是巨大的河心島嶼，上世紀1970年代，縣城與島嶼那邊的河道徹底斷流，主河道完全北移，島嶼與糜灘北岸之間相夾的河道成了河流主道，這樣一來，武家灘竟完全變成了縣城南岸陸地的一部分，島嶼從而消失了，島嶼隨之成了羨煞人的城郊區(qū)，而上面的常住居民們一夜間似乎也變成了城里人。民諺曰：隔河不算近，有路不說遠。一條河成了劃分城鄉(xiāng)的不可逾越的鮮明界限。河那邊所謂的城里女子是絕不會嫁給糜灘鄉(xiāng)下男孩子的，而糜灘鄉(xiāng)里女孩子則變著戲法，甚至不惜私奔拼命要嫁給河對岸的城里人，哪怕是河對岸的農(nóng)民也行，也不在乎。
冤枉！
嫁在灘上。
隔河渡水，
沒有衣裳。
這一詛咒般的謠諺，至今對我來說可謂耳熟能詳，這是一個河邊城郊女孩嫁給糜灘鄉(xiāng)下男生后不滿的一種控訴，意在訴說自己的冤枉、委屈和不情愿，同時也是對后來者的一種勸阻、警示。所謂灘上，是對糜灘鄉(xiāng)下一帶地區(qū)的俗稱或統(tǒng)稱。
進城時，坐上用作商業(yè)經(jīng)營的較大型的羊皮筏子，一時顫顫悠悠、膽戰(zhàn)心驚，猶如爬上一只水邊大鳥的脊背，給人一種強烈的隨時墜落的、很不安的、很懸乎的感覺。大人收費一毛錢，兒童五分，有時尕娃娃則免費。筏子忽然上來十幾個人，筏子陡然下沉吃水很深，顯得很危險。貪心的筏子客為了多掙錢，總要冒險多載上幾個人才肯作罷。黃河泥漿一般渾濁的水遂爬上方格木架，弄濕我們的鞋子和褲腿，甚至上衣。羊皮筏子在黃河浪尖上拼命顛簸搖晃，像是被巨大的手臂肆意揮動著的篩子，我們坐在上面往往暈頭轉(zhuǎn)向，作嘔欲吐，水面盡是藍天云朵動蕩不止的倒影……真似乎是在神話傳說里乘在云端風箏背上做冒險的飛翔，場面很是刺激驚險。而乘客每年不慎落入河水里喪命的事故時有發(fā)生。
總之，這一切都勾起了我幼小心靈強烈的好奇心，引發(fā)了我對于黃河、羊皮筏子和靖遠人之間關系的深層次思考，也成為后來我創(chuàng)作靖遠地域特色的黃河系列風情小說等文學作品的原動力。
五 羊皮筏子 戰(zhàn)爭中的“軍艦”
羊皮筏子，軍艦，這兩個塊頭差異巨大的東西，究竟是何時被人們聯(lián)系在一起相提并論的呢？是誰這么有創(chuàng)意地第一個提出了這一概念的？這幾個問題卻是無法祥考的，但讓人不得不承認的是這一提法的確很新鮮，也很有噱頭，足夠挑戰(zhàn)人們的想象力。有個成語叫：風馬牛不相及。把一葉輕舟般的小小的羊皮筏子和現(xiàn)代化的水上巨無霸——軍艦扯到一起，真有些風馬牛不相及的味兒。兩者之間所存在的巨大的不對稱性，常令人啞然失笑。
羊皮筏子，軍艦，這二者之間，還加了一個不同尋常字眼：賽！這給人一種多么夸張、魔幻、滑稽的感覺啊，這真實嗎？絕對不真實！這浪漫嗎？的確夠浪漫的！這幽默嗎？的確足夠幽默的！我們冷不丁和這一概念驀然遭遇，心生而起的驚奇感會自然開啟我們的思維中最具創(chuàng)意的一種模式，即散發(fā)式模式，使我們常常在思維的無限空間里盡情去做天馬行空、神游八極般的想象……這就是小小、原始的羊皮筏子帶給我們的無限樂趣！
做如下比較靠譜的推測，羊皮筏子賽軍艦，之所以后世的人能把二者聯(lián)系在一起說事，也絕不是空穴來風毫無根據(jù)的。我想這是因為歷史上發(fā)生在西部地區(qū)激烈的軍事戰(zhàn)爭中，羊皮筏子在其中充當著極其重要的角色，羊皮筏子每每被當作不可或缺的戰(zhàn)爭的工具使用，甚至有時候還決定著戰(zhàn)爭的成敗，從而改變了歷史的走向。可以想象一下，羊皮筏子用于雙方交戰(zhàn)，變成了一個個小小的“軍艦”，而且每每從中發(fā)揮重要的、不可替代的作用，這或許是人們把二者聯(lián)系在一起立論的原由吧。這里需要聲明一點，對這一問題的探討，我只能用“或許”、“推測”這樣的模糊、不確定的字眼。不能言之鑿鑿、言之有據(jù)，無法確定的東西，隨意武斷地做出結(jié)論是一種不負責任的行為，是不可取的。
明代時候，靖遠城乃是朝廷在此設置的靖虜衛(wèi)所在地，由三品級的指揮使或守備鎮(zhèn)守，三品級相當于今天的軍隊里的副軍級，官階品級是相當高的。衛(wèi)、所，在明代是重要的軍事建制單位，不同于一般的地方衙門。進入清代由于版圖的急劇擴大，靖虜衛(wèi)成為帝國的腹地，失去了前線和軍事要塞的意義，遂由三品級的軍事單位降為七品的普通縣級建制衙門。落差夠大的。
靖虜衛(wèi)位于蘭州的東北端方向，黃河的下游，和蘭州城彼此唇齒相依，靖虜衛(wèi)是拱衛(wèi)省城、拱衛(wèi)肅王的重要屏障。黃河在靖虜衛(wèi)以下河段，至中衛(wèi)、大同一線，其似乎成了大明和蒙元殘余勢力的界河，兩廂里在河兩岸常年發(fā)生大規(guī)模廝殺、爭戰(zhàn)。羊皮筏子成了當然的戰(zhàn)爭工具。蒙元殘余勢力或結(jié)筏偷渡黃河襲擊南岸城池，或乘冬天黃河結(jié)冰之機大搖大擺殺奔而來。靖虜衛(wèi)的設置其主要功能是要塞式的、防御性的，面對北岸敵人的反復、靈活、形式多樣的侵襲多少顯得有些被動。之所以說敵人的襲擾反復、靈活、形式多樣，就是因為有羊皮筏子的存在，在很長的防御線上利用羊皮筏子總能找到薄弱環(huán)節(jié)突破黃河天塹，進入河南地區(qū)進行燒殺搶掠。當然，有了靖虜衛(wèi)這顆釘子在那里存在，敵人過河深入南岸地區(qū)也不敢太遠，有斷其后路之虞，其作用是絕不可輕視的。為此，前清進士、靖遠籍的大儒范振緒先生曾撰寫過這么一副對聯(lián)來形容這種形勢，對聯(lián)曰：清太祖以前,防酋須用黃河水; 郭蝦蟆而后,御寇原仗烏蘭關。烏蘭是靖遠縣的另一種稱謂。
王進寶將軍：用羊皮筏子做軍艦的人（圖片來自平川檔案館）
康熙十二年（1673年），奮威將軍王進寶從河北岸張家灣渡河，攻蘭州逆賊王輔臣，夜以革囊結(jié)筏，破賊皋蘭龍尾山，斬首五千級，城遂規(guī)復。作為清初著名河西四將之一的王進寶將軍，曾為平定吳三桂叛亂為清王朝立下了殊勛。收復蘭州是其首功，羊皮筏子為其助威，可謂功莫大焉。王進寶，靖遠（今平川）馬飲水人?！肚迨犯濉酚袀鳌?/p>
民國二十五年（1936年）十月二十四日夜，紅四方面軍三十軍政委李先念，在靖遠虎豹口古渡口巧施“假筏誘敵”之計，吸引北岸馬家軍離巢順河追打，致使敵對岸河防陣地空虛，遂指揮紅軍戰(zhàn)士用羊皮筏子一舉搶渡黃河天險成功，為整個西路紅軍數(shù)萬人北渡黃河進入河西地區(qū)打開了通道。這里又是羊皮筏子從中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羊皮筏子賽軍艦：紅軍突破敵人黃河防線的利器（圖片來自虎豹口雕塑）
還要在此提到的一點是，抗戰(zhàn)期間蘭州第八戰(zhàn)區(qū)征召各地筏子客進行抗戰(zhàn)事業(yè)，為遠在蒙綏抗擊倭寇的傅作義部運送軍火和其它軍用物資，靖遠筏子客積極參與了這項行動，并為之付出了犧牲十余條生命的沉重代價。我的中篇小說《西部國風》，就是反映這一歷史事件的。
由此可見，羊皮筏子因為在戰(zhàn)爭中的非凡作用，可以說抒寫、甚或改寫了靖遠乃至西部的歷史。
六 靖遠羊皮筏子賽軍艦的真相由來
關于羊皮筏子賽軍艦這一命題的由來，我這里有這一說法比較確切的依據(jù)，和常人想象的絕然不同。知道了這背后的故事，你一定覺得會大跌眼鏡的，會發(fā)出疑問：怎么會這樣？就像偉大的作品里塑造的女神一般的經(jīng)典人物，如果你洞悉了其現(xiàn)實原型，往往會大失所望。
話題應該從距今五、六十年前說起……
時代進入上世紀1954—1980這些年代，白銀大開發(fā)開始了，白銀公司、銀光公司、十一冶、二十一冶，以及九〇三、二七九、風雷廠、春光廠等等無數(shù)的大、中、小型企業(yè)紛紛落戶、生根在白銀和靖遠境內(nèi)，伴隨著這些企業(yè)的啟動和進一步發(fā)展，幾乎具有全國各省籍貫的千千萬萬的人都投奔到這里來創(chuàng)業(yè)、淘金或謀生。“支援大西北”是那個時代喊得最響亮的口號，似乎比今天的“西部大開發(fā)”更要激動人心。大規(guī)模的天南海北的外地人就這么涌進了白銀、靖遠。我本人七八歲時，放學回家常?？吹揭粨芤粨艿摹?a target="_blank">工人”在村莊串門、走動，和當?shù)亍袄相l(xiāng)”互動、攀親，其家屬女眷們則乘機和鄉(xiāng)下老太太、姊妹們討價還價購買雞蛋、蔬菜等土產(chǎn)，作為生活之需。當時社會風氣極好，講究工農(nóng)一家親，大家的關系可好啦！當?shù)厝税堰@些外來人一概統(tǒng)統(tǒng)稱作“工人”，而這些“工人”們則把當?shù)赝林用褚桓欧Q作“老鄉(xiāng)”。那時十一冶、后來的二十一冶和九〇三廠的農(nóng)場都在我家鄉(xiāng)碾子灣村的坪上。彼此距離極近，來往互動極為頻繁。當然，河對岸縣城那邊的風雷廠、春光廠和二七九廠以及靖遠礦務局的“工人”們也會時時來到糜灘、碾子灣一帶鄉(xiāng)下休閑、游覽、走動的。村子里因為這些人的到來而熱鬧非凡，“工人”們還常常送電影、送文化、送文藝節(jié)目下鄉(xiāng)，在小山村掀起一個個高潮?！耙卉姸扇と耍蓝疾患蘩限r(nóng)民?！碑敃r的城鄉(xiāng)女孩子嫁人的最高理想就是這三種人?？梢姰敃r“工人”們的社會地位不低。土著居民都覺得“工人”是公家人，有著固定的收入，一個個露臉都給人以文明、干凈、帥氣的感覺，令鄉(xiāng)巴佬們心儀、眼饞不已。而其女眷和子弟、孩子們個個出來則顯得漂亮、聰慧、端正，衣著整潔，這些令鄉(xiāng)下女孩子和年輕人們大為羨慕，一時爭相仿效之。所有這一切都使當?shù)赝林用翊箝_了眼界，長了見識，外地人給這里帶來了許許多多的新鮮的玩意，新鮮的思維和風俗習慣，大家從他們身上學到了好多東西。當然，外地人對于所不期而遇的一些當?shù)厝说钠骘L異俗，或奇異特產(chǎn)也激起了他們極端的好奇心，尤其是他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羊皮筏子，使他們大為好奇，常圍著從河水里上岸的這怪物喋喋不休地討論不止。后來的后來，好多的外地人節(jié)假日便來到河邊休閑、游玩、度假，這時總要租用老鄉(xiāng)的羊皮筏子自己在小河灣里做一番“自駕游”，自娛自樂，瀟灑過一回筏子客的癮?；蚴枪蛡?qū)I(yè)水手載他們興趣盎然地泛流河中嬉戲，在激流浪尖上體驗“會當水擊三千里”的豪情和浪漫。
俗話說：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慢慢地本地土著居民和外來戶之間的關系出現(xiàn)了一些問題，彼此漸漸生出嫌隙。在這里要突出說明一點，就是這些外來戶們對于當?shù)厝撕彤數(shù)仄娈惍a(chǎn)物如羊皮筏子之類的好奇熱退潮后，加之日久和當?shù)赝林用竦哪ゲ翛_突加劇，于是開始抱怨起當?shù)氐拈]塞落后的自然環(huán)境，同時對當?shù)厝说挠廾?、頑固和孤陋寡聞開始表示極度不滿，甚至公然指責、鄙夷當?shù)赝林恕６數(shù)厝说墓亲永锒喽嗌偕贊u漸產(chǎn)生了一些排外情緒，后來，這種情緒還有些蔓延之勢，使得彼此的矛盾對立態(tài)勢愈演愈烈。所謂“恨屋及烏”吧，外來人看不起當?shù)赝涟樱踔翑骋暜數(shù)赝涟?，同時對于羊皮筏子之類也開始持有抵觸、不屑的態(tài)度，看著河流中來回穿梭的羊皮筏子立在河邊往往大聲嘲笑。后來就有了“甘肅省的靖遠縣，羊皮筏子賽軍艦”這樣的戲語在他們中間出現(xiàn)。他們的本意是取笑、嘲諷的意思，原始的意義含著對土著人和他們所操弄的羊皮筏子這怪物的極大的輕蔑和不屑。這絕不是在贊美羊皮筏子，贊美靖遠這方水土。大西北的落后，使他們失落，與土著居民的矛盾、成見，使他們對當?shù)厝耸谑悄靡磺心馨l(fā)泄東西來表示不滿……羊皮筏子用來作軍艦使，多么地不自量力?。∧隳苷f它是褒義嗎？羊皮筏子乃是靖遠的一個最鮮明、最具特色的地方符號，所以外地人就拿這個符號來說事、做文章貶低、挖苦靖遠人。就好比一些人往往容易拿別人的綽號、諢名以及某種明顯的生理缺陷說事一樣，這樣最容易擊到對方的要害處。
羊皮筏子：靖遠人留存于心的永久記憶（圖片來自網(wǎng)絡）
關于羊皮筏子賽軍艦的諺語就這么產(chǎn)生了，其產(chǎn)生的本來真相就是這樣的。這一原本貶義的戲語經(jīng)過歷史的步步深入和演進，幾代人口口相傳，也最終獲取了名副其實的“諺語”的地位。不僅如此，更具喜劇效應的是，這一諺語由最初的貶義，最后竟演變成了褒義，為人們所廣泛接受并不斷傳播開去……
人們何時開始把它理解為褒義的呢？如果我沒說錯的話，只是近幾年的事情，而且還與我八、九年前寫的《黃河走雷霆 浩氣凌太虛——禮贊民國年間靖遠筏子客》這篇散文有關，同時也與我寫的另一篇專門寫靖遠筏子客參與抗戰(zhàn)故事的中篇小說《西部國風》有關。有些人讀過這些文章后，隨意借用了我的作品的一些概念，但卻沒有真正弄明白原本的意思，就把這些東西揉進了自己的文章里，還任意加以發(fā)揮，也不注明出處，以致造成以訛傳訛的尷尬事情來，每每令人啼笑皆非。有些人甚至以此發(fā)揮說是“蘭州羊皮筏子賽軍艦”云云……不可否認，蘭州在民國時期是省會城市，是大碼頭，是各地的職業(yè)筏子客們來此聚集承攬生意謀生的福地、寶地，是他們的衣食和養(yǎng)家糊口之資的來源所在，蘭州這塊大碼頭在職業(yè)筏子客心目中是有著崇高神圣的地位的，這是毋庸置疑的。靖遠的職業(yè)筏子客也是要去蘭州才可以承攬到大宗生意的。如果把這則諺語當作褒義用的話，蘭州羊皮筏子足以賽軍艦，難道不是嗎？這本是無可厚非的。我這篇文章的本意在于用足夠、可信的證據(jù)說明一下這一諺語產(chǎn)生的過程，產(chǎn)生的地點、歷史背景以及它的原始含義等等。
最后再次弱弱地說明一下，“甘肅省的靖遠縣，羊皮筏子賽軍艦”這一諺語的產(chǎn)生地點是在靖遠，而非蘭州，時間約在上世紀1970—1980年代，最初的意思是貶義。五十歲左右的靖遠糜灘人對此絕對記憶猶新，當時那些“工人”子弟和我們同念小學、中學，他們往往拿這句話當做我們這些筏子客后人的缺點，來臊我們的皮，時時作為他們的口頭禪，圍著我們吶喊著這兩句韻味十足的話，表達著自己的某種優(yōu)越感，同時似乎在貶斥著我們這些土包子的愚鈍和頑劣，或者低人一等……若說“甘肅省的蘭州市，羊皮筏子賽軍艦”這作為諺語，首先最搶眼的漏洞就是不押韻。又有好事者把這一概念改寫為“甘肅省的皋蘭縣，羊皮筏子賽軍艦”，令人一哂，不想再辯白什么。
2015年8月20日寫于平川
作者簡介：武永寶，男，1963年12月生，甘肅靖遠人，畢業(yè)于西北師范大學歷史系?，F(xiàn)任甘肅省白銀市平川區(qū)文聯(lián)主席。系甘肅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甘肅省民間文藝家協(xié)會會員，甘肅省詩詞學會會員，白銀市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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