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花落世紀(jì)末32
自錢康去實習(xí)后,博勝便搬去和傳聲一起住下。從此,博勝心滿意足,真有再無他求之感,想著是傳聲幫了大忙,心里感激不盡,又因為是初次住進(jìn)干部宿舍,所以一切事情都遷就依附著傳聲,以討他歡心。這日中午下課,博勝往常一樣在樓梯口等到傳聲下來,然后一起到食堂就餐。
傳聲吃飯一向細(xì)嚼慢咽,不比博勝如狼似虎的餓死鬼一樣,往往博勝吃完了他還是滿滿的一碗沒動。此時博勝已吃完,看著傳聲不緊不慢的吃相,想起一個詞,于是對他說道:“快點倒好不好。”傳聲半天咽下一口說:“誰跟你一樣?像個飯桶?!贝搜砸怀?,便逗樂了旁邊的朋友,忍不住大笑了。傳聲也被逗了,笑得把飯噴出來,扭過頭去直抹嘴,再也吃不下去,起身洗了碗同博勝趕回宿舍來。
因為夏季已到,同學(xué)們不得不每天多加上一個節(jié)目——那就是午休。傳聲回到宿舍后連聲叫累,躺上床后軟綿綿地睡去。博勝昨日里收到初中同學(xué)的來信,信中說想看一看他的畫是否進(jìn)步了,隨信寄來一紙扇面,要他畫好后寄還。博勝知道那同學(xué)喜歡附庸風(fēng)雅,肯定是要去做扇子,如今誰還用這玩意兒呢?博勝想來覺得好笑。取出扇面,看那紙張,卻不是普通的紙,也便燃燒起畫意,頭腦里早勾勒出一副丹青,于是把紙鋪開來。正準(zhǔn)備倒墨時,卻聽到熟睡中傳聲的鼾聲,很是怕吵到他,想起來教室里應(yīng)該沒人,于是拿了工具奔教學(xué)樓而去。
博勝走出宿舍樓,感覺除了一天熱過一天的陽光外,再無他物,偌大的一個校園,看不到一處陰涼的地方,所有的樓群、樹木,都把影子縮短了再縮短。操場上的一地草,也意識到盛夏不可抵擋的兇兇來勢,丟開前一陣子瘋長的勁頭,趴下身子,匍匐在地,雙手合十,只乞求著一場雨。
博勝跑到教室,不料千誼和秦玉蘭相依相畏正在甜言蜜語,一見到他,忙坐正了身子。博勝感覺不自然,想到應(yīng)該避開,但手中拿著筆墨,他們一定看出來自己要畫畫,如果這樣退出去,他們也許過意不去,又想到他們平日親熱時,同學(xué)們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都避到一邊,博勝認(rèn)為這是有意制造沖突,其實千誼和琴玉蘭談戀愛并非壞事,同學(xué)們作功課也是應(yīng)該,兩者并不相擾,只要坦然相對就行了。想到這里,愣住的博勝朝他們笑一笑,重新邁開步子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那邊的情侶也笑了笑,教室里于是又歸于平靜,博勝畫他的畫,秦玉蘭則拿出一副撲克和千誼玩起來。
許久后,心無旁騖的博勝聽到耳邊嬉笑聲大做,想起一邊的千誼和秦玉蘭,抬頭看他們,原來是秦玉蘭輸了牌,千誼正要用撲克打她的臉,千誼剛抬起手,秦玉蘭卻翹嘴道:“有你這樣沒良心的男人嗎?我是你女朋友呃?!鼻дx聽了放下牌,摸摸她的臉,笑著作罷,然后洗牌重來。博勝一旁暗自好笑,剛開始時,千誼輸了耍賴,秦玉蘭卻有道理,說:“你耍賴??!沒見過你這樣耍賴的男人?!鼻дx也任由她懲罰了,看樣子,他是喜歡被秦玉蘭欺負(fù)的,樂此不彼。博勝笑一笑回過頭,看清自己的《琵琶侍女圖》已畫完,只差落款了,定神想一回,感覺頭腦空白,想不出好句子來,于是下位走到窗前,面對外面的世界開始思索。(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博勝?!蓖蝗?,身后有女生呼喚自己,博勝丟開思緒扭過身,看清是皓純,只見她靦腆得不同往日,似乎有話要說,然而,不曾開口,臉又微紅了,博勝頓感一絲情意撲向自己,回味剛才的呼喚,也總覺得深切,一時不知所措,等待片刻,又不見她說話,于是抽身回到座位上。
博勝坐下后依舊思考,皓純便過來了,總是欲說還羞的樣子,一只手想揭開位子,但只打開一點卻又合上了,試了幾次終是沒有揭開,半天后開口問道:“你在想什么?”博勝回答:“朋友要我?guī)退嬕桓碑?,正在想該如何題詩呢!”說完把畫遞給皓純,皓純卻在他出神時早看過的,心里早有了幾句,只等博勝像平日一樣向她索求了,然而,博勝經(jīng)剛才的一幕,現(xiàn)在還不自然,話便少了,半天沒開口。皓純等不及,對他道:“想出來了嗎?”“還沒有。”“我倒有了兩句,你看行不行?!闭f完在紙上寫了出來,博勝定睛看那詩句,只見寫道——
相思壓來無處卸,取來短簫邀明月······
不等皓純寫完,博勝便大感不符自己的意境,且他向來不近情詞艷句,認(rèn)為是難登大雅之堂,心中連連說著不好,卻也不表露出來,只是笑著不說話。皓純瞅見博勝神情,自顧自說:“取來短簫不好?!北阃苛烁某伞皯驯谩?。換湯不換藥,一個腔調(diào),博勝還是認(rèn)為不妥,這樣排除她時,便頓然開竅,腦海里連續(xù)冒出詩句來,忙提筆題上畫面——
柴門早開晨鳥院,畫簾晚閉明月風(fēng)。無意將相帝王府,樂此詩書管弦中。
完了又寫上日期,然后印上“一鴻秋水·靜映萬物”的閑章。再看時,果然完整無缺陷了,左看右看都滿意,久了更是認(rèn)為神妙,一時便希望得到別人的認(rèn)可,問旁邊的皓純,皓純看著他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心里雖然哀怨,嘴上卻自然說好。博勝于是又拿去給千誼看,都連說好。飄飄然陶醉其中,想起應(yīng)該讓傳聲評點評點,博勝忙收拾了桌子拿著畫向宿舍跑去。落單的皓純有些被遺棄的感覺,她清楚地看見了一座花園的美好,卻怎么也找不到走進(jìn)去的門,前所未有的煎熬著。
回到宿舍里,傳聲已醒,細(xì)看詩畫后問他在哪兒畫的,博勝說在教室,傳聲想一想,教室里如何能作畫,便記起宣傳部有一間工作室閑置著,這工作室在教學(xué)樓頂層,因為上下太費(fèi)勁,部里的人懶得上去,遇到學(xué)校搞宣傳,成員們都是在現(xiàn)場制作。傳聲曾跟錢康進(jìn)去過一次,里面只放了一些廢棄的工具,又臟又亂,從未動過的樣子,雖說他后來向錢康要了鑰匙,但總也沒心情上去。此刻想起來,知道博勝不怕麻煩,讓他收拾干凈了,課余時間到里面學(xué)習(xí),他一定干的,于是告訴給博勝,博勝果然高興,急急忙忙拉了傳聲過去。
到工作室門口,傳聲一眼看見門上寫著“閑人勿擾”四個毛筆字,記得前次來時并沒有,想到肯定是錢康后來弄的,卻不知何故要寫這四字,半天找對鑰匙打開進(jìn)去,傳聲一下呆住,眼前哪里是以前放垃圾的房間,只見室內(nèi)整齊擺著一桌二椅,桌上立有一塊大鏡子,鏡子左邊是花瓶,里面的玫瑰竟然還在開放,右邊是個漂亮的金魚缸,不見有魚。傳聲便想起錢康女友實習(xí)前送人金魚的事,再三叮囑朋友一定好好照顧。又看四壁,墻上貼滿了飛揚(yáng)著浪漫溫馨的卡通畫,全是錢康的手筆。再看兩扇窗戶,對著教學(xué)樓的一扇全封上了報紙,對著操場的卻敞開著,有風(fēng)吹進(jìn)來。傳聲突然感到熱浪襲人,到門邊扭開吊扇的開關(guān),吊扇呼呼轉(zhuǎn)起來,按電棒的開關(guān),也亮了,才發(fā)現(xiàn)房間里什么都齊全,于是他明白了,這里正是錢康和他女友約會的地方,果真浪漫,舒適?,F(xiàn)在他們?nèi)巳チ耍粝碌目諛菂s依然見證著他們的愛情,可見情比人更長久。
這邊博勝不知緣故,以為本來就是傳聲和錢康的畫室,把窗上的報紙撕下,室內(nèi)頓時大亮,心中一陣狂喜,雖感覺不及剛才所寫的“柴門早開晨鳥院,畫簾晚閉明月風(fēng)”那般幽雅,但可以在這里看書練字,真是再好不過,便有一種說不出的幸運(yùn)感。這時,記起來快要上課,兩人隧關(guān)門出來。
下樓時,傳聲說:“該給這房間取個齋名?!辈﹦僬f:“就叫‘賢人齋’吧,或者‘閑人齋’也一樣。”傳聲回頭,再次看到“閑人勿擾”四字,不由有些傷感:錢康是個懶散的家伙,這房間自然是他女朋友收拾的,可見她對錢康的鐘情,如此善良美麗的女生在學(xué)校不可多得?傳聲便對錢康心生羨慕,想到自己依舊光棍一個,真是虛度了大好青春年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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